宣离一双眼睁圆到极致,似乎不相信,可是,明月下,那东西清清楚楚映入他的瞳孔中,那是……妖帝蛮荒,他父王的,头颅。
“她杀了妖帝!她杀了……”群妖目眦欲裂,哭天喊地,“杀了……”
“妖帝!!!!!”
钟乐扬唇微笑,高高举起蛮荒的头颅。尘缘镜将这一景象放大,白帝城下的修士和百姓们清晰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呆了,然后,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散的狂喜呐喊。
“妖帝已死!妖帝已死!”
“兄弟们,随我杀入城中!”
“杀啊!”
修士们和群妖厮杀起来,而九龙台上,钟乐松手,蛮荒的头颅掉入下方混乱中,不知被谁的脚踩过来、又被谁的脚踩过去,最终化为一片血腥的泥泞。
宣离看着她,从没有觉得她如此明媚鲜妍、意气风发过,也从来没有这么仇恨她过。她还穿着他亲自选择的嫁衣,戴着他亲手挑选的发簪。他痛苦嘶喊:“钟乐!!!”
“原来你已经如此强大。”拜鬼忧忽然卸去焦急面孔,气定神闲负手而来。
“我杀了你父王,你不恨我?”钟乐挑眉,剑尖上的血滴还在不停滚落。
“或许是有一点点的,可是,那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拜鬼忧吐气魅惑,“你有胆识,有谋略,也有一身好法力。不如,考虑与我联手。”
钟乐:“哦?”
拜鬼忧微笑:“你杀了妖帝,得到凡人的支持与拥戴,而我乃妖帝之子,是最有资格成为下一任妖帝、号令群妖的人,你我联手,便可以共同凌驾在人与妖之上,届时我为帝,你为后,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钟乐微笑:“很好。”
“可是拜鬼忧,你真的觉得,这世上只有权力才最美妙吗?”
拜鬼忧眸中寒光一闪,但他迟了一步,在他的凤凰利爪掏出钟乐的心前,钟乐的剑已先一步斩下他的头颅。宣离双眼发红,惨叫出声:“二哥——”
“你看,他根本不在乎你们的亲情,只要有权力,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在乎。更遑论,他本来就几次三番的想要杀掉你,你不记得上次你被他重伤的事了吗?还是我救了你。”钟乐叹气,“可他真的死了,你却又这么伤心,宣离,你到底还在渴望什么?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你。”
“杀了我。”
“……宣离。”
宣离哑声:“钟乐,杀了我。”
钟乐手浮灵光,将两条捆妖索穿透宣离琵琶骨,将他束缚起来。宣离疼的冷汗滚落,却一声痛都未呼出,只是用他那双墨一般漆黑的双眸直勾勾的注视着她。
钟乐觉得十分不自然,拍晕了他。
九龙台一下子安静下来,钟乐这才终于有机会,转向自始至终,那个并不引人注目、却又处处牵动着她神思的白衣身影。
她步步走近,神情恍惚,声音也变得轻轻的:“清颢。”
妖帝第一子清颢,一身白衣,周身清辉淡淡,眸如月,容如春风,和十五年前一样,带着轻轻的悲伤与慈悲:“是你。”
钟乐喜道:“你、你认出我了?”
清颢闭上眼,点头。
十五年前,白帝城为蛮荒所破,钟氏夫妇不惧不畏,直面蛮荒。离开之前,他们用法力将钟乐藏在了寝宫中的一面菱花镜中,而后,钟氏夫妇不屈不降,惨死在九龙台和城楼之下。满城百姓无人低头,蛮荒大怒,下令,杀——杀尽城中人!
蛮荒深恨钟氏夫妇,命令尤其要找到他们的女儿,将她折辱至死,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钟乐藏在菱花镜中,看到外面火光滔天,听到外面响起她一城百姓的惨叫,恨的泪珠滚滚,同时,也很害怕,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不停的抖动着。
爹爹和阿娘嘱咐过,要等到潜姨来接她才可以出来,否则,谁叫都不能现身。可是,钟乐不知道,潜姨也早已经死在了妖怪的残害下。
她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在又惊又惧中变得绝望、奄奄一息。
我是要死了吗?
爹爹,阿娘,潜姨,你们在哪儿?
乐儿……是要死了吗?
正在这时,有一双手打破法术,将她从菱花镜中抱了出来。钟乐一时间被吓坏了,眼泪不停的掉,她问眼前的妖怪:“你是要杀了我吗?”
她很害怕,很害怕真的死掉。她想活着,想报仇,想努力生活。天空很蓝,草地很绿,白云很柔软,溪水很清凉,鱼儿很活泼,白帝城的百姓很善良。她想活着,这个世界真的很好很好,她想好好的生活着。
可是,爹爹和阿娘说过,士可杀,不可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