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小赵点点头,又显得有些欲言又止,“只是……先生之前教的,并没有提到我的仇人,我想……”
白狐打断了她:“留着她,还有用处。”
“什么用处?”
“你不必知道。”白狐笑眯眯地道,“你不相信先生吗?”
小赵忙道:“自然相信!”
“那就好。你是我最信任的孩子,赵大人应当也很为你骄傲。”
一丝飘渺的犹疑闪过心头。小赵有些茫然,笑容从真心实意的高度滑脱,挂在稍低的位置。
自己是为什么想要报仇来着?
白狐敏锐地歪了歪脑袋:“我说错什么了吗?”
小赵连忙摇头,用力挤出一个真诚的笑来。
白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又道:“照顾好自己。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
这厢暗流涌动,然而正在鄢将军焦头烂额的关头,更加出人意料的变故便忽然降临。
正月十四,南方传来急报:漳州、泉州、潮州等地忽然遭到大批倭寇进犯,诸卫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自鄢恒将军最后的那场大战过后,镇海卫虽元气大伤,却也换来了敌方的忌惮,已多年未有如此大规模的战事。
消息传到将军府的时候,鄢将军几乎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什么白狐、什么宦官,此刻于她而言都成了最无关紧要的喽啰。鄢将军似乎从未如此慌乱,她将甲胄取出来,又收回去,出了门又折返——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鄢将军最终抽出那把铭金的宝剑,用软巾擦了又擦。
然而从清晨等到黄昏,她心头滚烫的血也凉下去。
没有任何命令或消息,似乎一切如常。
鄢将军起身推开房门,只见大片的家丁、武人也默然静立,黑压压地挤满了整座院落。
这些人有的曾经从军,有的只是奴仆。仇恨历经七余载的陈酿,将他们汇聚于此。
太多灼热的视线聚焦在身上,鄢将军死死扣住门框,却说不出一句话。
“将军,我们怎么办?”为首的汉子大吼,双眼隐隐聚着潮光。
长刺立地,直指红霞。
鄢将军喉头一紧,她忽然转身回房中取出那把宝剑,当着众人的面高举过顶。
“诸位!”她也高声嘶喊道,“咱们忍过这些年,不单为了大明,也为了我们的袍泽、至亲!我曾许诺,一定会带诸位杀回镇海卫,大破倭军、报仇雪恨。若上官不允,我便是解甲做一介草莽义士,也必要上阵杀敌!”
一切都乱套了。
这日宫门即将夜禁,鄢将军竟再次手持先皇所赐宝剑长跪大明门。飞雪将剑身铭文尽数掩埋,她却分毫不见颤抖,如一尊冰雕,往来行人无不侧目,又匆匆避去。
鄢恒将军声名赫赫,然而几乎没人知道,圣人曾拟旨欲追封其为思远侯,然而正因鄢将军当年的一跪,侯爵没了,换成个有名无实的“将军”之名。
知道些内情的旧人无不为其捏一把汗——上次的亏没吃够,她怎么还敢?
四面八方藏着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她板直的脊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