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宇荒废许久,供奉的塑像已残缺有了裂隙,蜘蛛网在寒风中摇晃。
火石相碰,枯草被点燃,小小的焰火融化衣服上的冰晶,再架一个铁锅,烧上热水,锅下埋几个地瓜。
“就在这先歇脚吧,明早上路。”
“冻死了,这鬼天气,真要命啊……要是能进镇里就好了……”
“哎,我也想进去啊,还不是镇长跟我说他们那出了点问题……”
“把你吓得转头就走?”
“啧,就!哎,几个混混,昨天夜里啊,不知咋的,直接变干尸了!当时发现他们的人都差点吓疯了……”
几位穿着官吏衣服的中年人席地而坐,聊天是他们唯一能做的消遣。剩下的十几人有老有少,粗麻布囚服,青年们带着枷锁,手脚上也有镣铐,身上还背着扎成块状的被褥,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孩蜷缩在自家长辈怀里,身上的衣服太单薄了。
“唔,二姨,我好冷……”
孩童的声音细弱得就像蚊子,她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云阙揉了揉侄女的脸,手腕上的铁链撞出声音,她是习武之人,还能受得了长途跋涉,可侄女年纪还小,这气温变得太快了,衣服也不够暖和。
“大人,能否给口热水……”
“哼,要求还挺多。”天气冷,官吏心情不好,说话的语气差,舀了碗热水给他们。
地瓜烤熟了,一掰开,露出里面的金黄色。
“二姨,好香,好饿……”
“乖,先吃点烙饼,喝口水,别呛着了。”
干瘪没味道的面饼在香甜气下更加味如嚼蜡了,小姑娘瘪嘴。
“好了好了,阿淮别难过,姨母抱抱。”中年妇人接过她,淡淡的檀香自手镯散发,平静心绪。
云阙把剩下的热水分给了几位长辈,动动手腕,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使不上力气。
庙门被人打开,寒风吹得小火苗几乎要熄灭。
“谁啊,赶紧把门关上,冻死人了。”汲取温暖的官吏冻得一哆嗦,招呼着人先进来。
深棕色的健马毛发油亮光滑,身上背着两个笨重的大包裹,领马的孩童全身上下遮掩的严严实实。
连镜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自觉蹲到角落,搓搓手,手上的绷带染上洗不掉的污渍,更是起了毛边。她往手心呼了口气,竖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
“走了这么久,啥时候是个头啊……”
“快了,再走个十几天,应该能到宣城了,这一趟可真不容易。”
宣城……她记得,算是很北的城池了,消息没大错,再观察观察。
风雪微停,官吏们收拾好东西,继续上路,连镜就骑着马跟在不远的后头,洁白的雪花飘落,落在指尖化作水珠,地面结了一层极薄的冰,稍不注意就会摔个屁股墩。
又一位老人倒下,连带着他前后的犯人歪歪斜斜,官吏重新连上锁链,一脚把那神志不清的人踹开,拔下腰上的刀。
“别看。”云阙用身体挡住侄女的视线。
高烧迷糊的女孩勉强睁开眼,看不到画面,也能听到声音,她年纪不小,该懂的都懂了。
“呜呜呜……”她忍不住小声抽泣,小小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的哀伤,脚上铁链子好重,几乎是下一秒就要倒下。
“阿淮!”
云阙用身体接住了晕厥的侄女,刚松口气,边上的官吏看到这幕,眉毛都竖起,挥挥手里的鞭子,往这走来。
“怎么?!她不行了?正好!省得痛苦了。”官吏笑得很危险,他早就看这小孩不顺眼了,腿短走得慢,拉慢行程,还是死了省事。
“大人,她只是有些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云阙的手脚被铁链环绕,能动的范围是大大受限,只能狼狈的帮侄女挡住对方不善的视线。
其余人也是默默站在了云阙身旁。
“你们……真当自己还是以前的高门大户啊!”官吏恼了,鞭子打在地上啪啪作响。
连镜拉住纤绳,于拐角后等候这场闹剧结束,许是天气转凉,伤口隐隐作痛,连关节处也是如针扎。
雪下得太大,官吏们领的路是小道,进入山林,两边地势渐高,枯草繁密。
一声尖锐的吹哨声打破了僵局,枯草中冒出一个脑袋,紧接着是一个又一个,金属折射的光芒穿过枯草。
官吏心下大惊,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又转头看向上边,喊道:“几位,我们只是押送犯人,身上没几个钱啊!”
谁家山贼抢流犯的,这来势汹汹,定然不是为了夺财。
身着皮毛的山贼们一个踏步从沙地滑下,凶神恶煞的眼神在几人身上打转,他们沉默不语,扭扭手腕脚踝,缓步拉近,形成一个包围圈。
“你们疯了!”恐极怒斥的官吏直接被一棍敲在后脑,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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