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了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只作不经意状放缓了脚步,目光似乎被枝头的梅花吸引。
秋水见状立刻上前半步,声音柔媚恰到好处地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小姐您瞧,这株绿萼梅开得真好,远远瞧着就跟玉雕似的。比您画的那副,颜色更清雅些呢。”
那男子闻声转头,看到你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随即恢复从容拱手为礼,态度谦和却不失气度:“在下穆达,见过孟小姐。”
你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还礼,姿态端庄疏离:“穆大人…看着像西域人。”
此言似在意料之中,穆达爽朗一笑:“孟小姐慧眼。”
秋水在一旁巧笑倩兮,适时答道:“穆大人安好。我们小姐正为画作配色烦心,想来此处看些真梅寻些灵感。没想到惊扰了大人赏雪。”她话语间眼波微动,自然地在你与穆达之间流转。既解释了你们的来意,又不着痕迹地搭起了话头。
穆达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秋水手中的画作。赞道:“肃州寒梅,风骨独具。确非天启城中暖房滋养之花可比。”
随即他随手折下近旁一枝覆雪的松针把玩,姿态闲适洒脱:“说来二公子真是妙人!前日听他讲起狩猎趣事,倒是豪气干云,令人神往。他说曾猎得一头雪豹,那豹皮如今还铺在他房中椅上?这般勇武,着实令人佩服。”
他话语间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听起来完全像是被孟昭晏的“英勇事迹”所吸引。”他话锋轻巧地一带,目光含笑自然落到你身上,“想必孟小姐亦是不遑多让?”
你心中顿时了然感到无语。祐哥哥那个连大只点的兔子都没猎到过的家伙,竟敢在外人面前如此吹嘘!你几乎能想象到他当时眉飞色舞的模样。
但你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只好将话题引到自个身上。你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略带傲气道:“那是自然。若有机会定让你见识一番何为‘巾帼不让须眉’!”
穆达朗声笑了起来,笑声清越爽朗带着一种天生的感染力。
他随意地一拂衣袖,自有其流畅洒脱的风度:“孟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性子爽利!”
他眼神明亮坦诚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与你一同信步走向那株绿萼梅,微微俯身仔细观赏。“说来有趣,”他侧过头看向你,目光清亮而专注,“天启城的梅花精巧雅致,倒像是宫中金丝雀,羽翼被修剪得恰到好处;而肃州之梅枝干虬劲,迎风傲雪更似翱翔于大漠之上的苍鹰。穆某一见,便觉心折。”
这番比喻既不仅巧妙化解了先前略显尴尬的气氛,更不经意间展露了他远超年龄的阅历。
你虽不喜他打听姐姐,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才思敏捷。你瞥了一眼那株绿萼梅,浅笑道:“肃州梅花,破的不是玉关春,是……”
话未毕,客院传来推门声响似有人走出。若被使者瞧见你与穆达一处纵是有理也说不清。
你还在思索对策时穆达看着你笑得无关紧要,仿佛你与他是友人会面,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你能察觉到一丝笑容后的审视。
随着脚步声靠近,秋水上前站到你与穆达之间隔开了你们。
她娇柔一礼未完,穆达便突然转身行至院门恰好挡住了那几人的视线。他自然地与那几人热络地聊了起来,你知他帮了你,趁机带着秋水离去。
秋水跟在你身后,回头望了穆达一眼。眼波流转间,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浅笑。
是夜,细雪未停。
你斜倚在美人榻上,望着窗外庭园覆上一层薄银,脑海中想着白日穆达从容的神态和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棋奁里还有数子,然棋桌上胜负已定。
你忽然轻轻笑了一声,自语道:“这人……倒还有点意思。” 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更像是对一个值得关注的对手。又状似随意抛出一个问题:“你觉得他哪点能吸引到你?”
屋内烛光摇曳,秋水亦静坐桌旁。
秋水闻声抬头,身影恰好落在光明与昏暗的交界处,一半容颜被暖黄烛光照亮,明艳不可方物,另一半却隐在阴影里,平添几分神秘。
她顺着你的目光望向窗外无尽的夜雪,也轻轻一笑,声音低柔如耳语仿佛沉浸在回味中:“能让小姐觉得‘有意思’的人不多呢~他的笑…真是洒脱恣意。比起二少爷的纯粹,带有目的的热情更吸引人。”
顿了顿又道:“小姐从一开始肯定他是西域人便在试探他。通过他回答语速的快慢便能确定小姐此言是否在他意料之中,同时能进一步判断此人的灵活程度。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她语速较慢似在思索着回应,注视着你的背影笑地越来越明媚明显表达出希望得到你的夸赞。
那笑容里,似乎也藏着一丝与你相似的对某种挑战或变数的期待。
“路漫漫其修远兮。”你看了眼棋枰无奈一笑。似乎在提点秋水,又似乎在讲那位使臣的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