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雨势渐猛，豆大的雨点砸在茶摊简陋的油布伞面上，噼啪作响，几乎要盖过那隆隆的雷声。电光一闪间，映得谢忘李微沉的脸色，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位万花谷的莫师姐。

“正是家师。”谢忘李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师姐认识我师尊？”

莫师姐并未立即回答，她秋水般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惋惜，又似是追忆。她抬手示意同门稍安，款款起身，走至谢忘李这桌旁的空椅坐下。雨水顺着伞沿流淌而下，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幕，将这一方小天地与旁的喧嚣隔离开来。

“数月前，枫华谷旧地，我曾见过杨师叔一面。”莫师姐开口，声音温和，却如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谢忘李心中激起涟漪。

“师尊他……可是去了千岛湖？”谢忘李急切追问。

莫师姐轻轻摇头，发间一枚简单的银簪随着动作微晃：“那时他仍在枫华谷徘徊，像是在寻找什么，神色……甚是憔悴。我万花谷与长歌门素来交好，当年枫华谷血战，我亦曾随师门前往救治伤患，故而认得杨师叔与……杨夫人。”她提到“杨夫人”时，语气微微一顿，带上了几分谨慎的哀悯。

谢忘李的心缓缓沉下去，一个模糊而不祥的预感攥住了他。他想起茶铺老板娘含糊的叹息，想起师傅久久不归的异常。

“我师娘她……”谢忘李的声音干涩。

莫师姐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伞外连绵的雨幕，仿佛能透过这雨，看到当年那片被战火撕裂的红叶山谷。“当年长歌门弟子驰援洛阳，后又转战枫华谷，伤亡甚重。杨夫人……杨柳师姐，她……”莫师姐的声音更轻了，带着医者见惯生死却仍存的悲悯，“城破之时，为护一曲谱、救一同门，她……未能脱身。”

虽未明言“死”字，但其意已昭然。

雷声再次滚过天际，却仿佛敲在了谢忘李的心上。他闭了闭眼，脑中浮现的是师傅摩挲香囊时微眯的双眼，是那句带着笑意的“这是你师娘给我的”。原来那般深重的思念，早已浸透了无望的悲凉。

“师傅他……已知晓？”谢忘李哑声问。

“应当知晓的。”莫师姐叹道，“杨师叔那时便是在夫人最后失去踪迹之处附近寻找，或许……是不愿相信，或许是想寻回些许遗物。他状态很不好，我师傅曾想为他诊脉，却被他谢绝了。他只说，‘心疾无药，不必劳烦’。”

谢忘李默然，杨玄他或许是去悼念，或许也是去追寻一个早已逝去的爱人。枫华谷下茶摊老板娘说的追忆往昔，似乎也成了冰冷的长针刺进谢忘李的心里，昔人已逝，物是人非，千岛湖怕是不用再去了。

莫师姐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等待谢忘李消化这段信息，而后又说道："前几日万花谷收到一封书信，似乎是杨师叔的笔迹。但是这书信的末尾却是字字血书，师尊收到信后让我去寻你来一同调查。"

"谢师弟，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前往马嵬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