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云和给谢杨书打电话让立宵自己回家,难得清净,立宵反而懒得回,下午考完理综,他一个人坐在操场上,看着太阳发呆。
“怎么了?”谢杨书过来,“怎么不回去,这假期这么难得,你舍得待在学校。”
“一样的,回去也是学,学校反而清净。”立宵深吸一口气,往后仰了仰背,这才发觉做理综太入迷,腰都麻了。
“你上午不在状态,是不是发烧了。”
立宵愣了一下,“这你都能看出来?”
谢杨书皱眉,“真发烧了?”
立宵摸了摸自己的头,“没有吧,我觉得还挺振奋的。”
“一会儿去我家吧?”
“啊?”其实谢杨书的房子班里几乎每个人都去过,不止一次,补课,办聚会,谢杨书怕学生们花钱,都是在自己的家里办的,补课的学生去得更勤快,同学们私下里都叫他老谢,谢公子。倒是立宵,作为谢杨书的学生兼老朋友,除了聚会倒是没有单独去过,见面也是叫老师,毕竟迟曙这个醋坛子,本来就对谢杨书有敌意。
立宵不是不知道,是不知道怎么办,谢杨书是他的老师,他不可能躲着他,而且立宵知道,以谢杨书为人处世的原则,在他成为他的学生的时候,他们就不可能了,谢杨书把自己的学生看得太重了,可迟曙总是嘴上不说,心里在意得不行。
“你爸妈不在家吧,正好那几个谁要来找我问题,你也帮我减轻一下负担。”
立宵双手无力地撑着地,“老谢,我也算是病号吧。”
谢杨书站起来,笑着看着他,“快起来,没得商量。”
立宵突然后悔待在学校没回家了。他撑着地跳起来,“走!”
黄昏的时候,土屋被余晖泼洒,屋外的人都很安静,再往外很喧闹,堂屋里是低声抽泣,里屋里郑欣宜守了一天,不让别人碰,现在她嘴唇发白,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极限了,老奶却再度陷入意识不清醒状态,精神却好了起来,像是回光返照,郑欣宜握着老奶的手,轻轻擦她额头的汗,“小立子呢?”
“快来了。”
“我想小立子了,他好几个月没来看我了。”老奶嘴唇有些哆嗦。
“姥姥,快来了,在路上呢。”郑欣宜吸了吸鼻子。
“他的零食我放到麦圈里了。”老奶指了指,“你别让老鼠吃了。”
郑欣宜笑着拢了拢老奶的头发,“好,我告诉小立子。”
立云和偏开脸,低着头,站在门边。
“别让那个老疯子进来。”老奶用力握了一下郑欣宜的手。
“姥姥,没有老疯子。”
“有,小立子旁边那家,每天晚上敲小立子的门。”
立云和瞬间扭头,“奶,你说什么。”
“那个老疯子,晚上跑到立家敲小立子的门。”
立云和嘴唇哆嗦了一下,杨念宁脸色唰得白了,“奶,什么时候的事儿?”
老奶还是看着郑欣宜,握着她的手,自言自语,“小立子以为是爸妈回来了,一开门,那老疯子就进去了。”
杨念宁扑到床前,趴到老奶腿边。
“我听到声音跑过去,那个疯子拿着棍子打我的小立子,小立子光着身子,浑身都是红印子,哭着叫老奶。”老奶的声音有些抖,她看着郑欣宜,“欣宜,快去把小立子救出来,快去!”
老奶吼似的叫了一声,两行泪从她的眼角掉下来,她嘴边喃喃念叨着,“我的小立子,我的小立子——”
郑欣宜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立云和退了一步,一个不稳摔坐在地上,被几个堂屋的人拽着,扶不起来。
老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郑欣宜起身顺着她的背,却越咳越厉害,郑欣宜心里一个咯噔,想转身,老奶却握住了她的手,“姥姥,我去给你拿水。”
老奶的手没松,郑欣宜只好坐下,老奶缓了好一会儿,那只半瞎的眼睛似乎清明了许多,“小立子还没来吗?”
她的声音风一般轻,跟刚才判若两人,郑欣宜的泪一下子掉下来了,她骗了老奶一天了,此时老奶清醒,骗不住了,老奶混浊的眼珠转了转,从窗外掠过众人,好奇的,难过的,悲痛的,无动于衷的,疲惫的,又移回到空荡荡的门口,“欣宜,外边下雪了吗?”
“姥姥——”郑欣宜带着哭腔,“现在是夏天,太阳落山了。”
老奶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不再去看任何人,直直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好半天,就没声了。只郑欣宜听着,她听了一会儿,她握着老奶的手紧了一下,突然松手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