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任霁之远没有现在的他幸运。
他重伤被追杀,意外跌落悬崖,那是一个缓坡,任霁之没有死成,却也重伤。
他不敢死去,于是生生在谷底熬了三个月。
期间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任霁之躺在原地,渴了就喝露水,饿了就忍着,或是掘食野草。
他伤的要比现在的任青安重得多,而且伤到了声带。
在谷底无望的三个月中,他能听到偶尔有行人路过,却发不出声音去求救。
看着希望一次又一次地和他擦肩而过,那是比无望更让人心生绝望的事。
不知道究竟凭着怎样坚强的求生意志,任霁之活了下来。
他放不下孤苦无依的妹妹,也放不下京中一二好友,所以不忍心死去。
只是后来回来他忘记了所有,忘记了自己的执念,忘记了他为什么要坚持下去。
前世任霁之在谷底的第三个月,终于能够走动,他漫无边际地走着,走到了这个破败的竹屋前。
和现在的任青安一样顿在了原地。
往事好像仍在昨日,历历在目,只是现在的他比前世更早地走到了这间旧屋前。
任青安生自书香门第,他有一个罢朝不为官的祖父,老人家任性,看不得朝堂的污浊,罢官还家隐居在了这里。
这间竹屋是他那个性情温雅和善的父亲,遣来一大家子人,用林子里现有的材料一点点盖起来的。
任青安隐约还有一点印象,那时年幼的他也想要帮忙,哼哧哼哧抡着一个小斧子去砍竹木。
半天没把竹子砍破一点皮。
祖父看后哈哈大笑,向来稳重的父亲也露出一点促狭的笑意,母亲怀中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妹妹,笑得温柔。
小青安放下手中的小斧子,飞奔向母亲,娇气地喊累。
那是任霁之最无忧的幼年时光。
光阴温柔如流水,缓慢向前流去,让人感受不到岁月的无情。
他曾在竹屋中玩耍,读书习字,一大家子逢年过节便会来竹屋里齐聚。
这间竹屋里留下了很多年少时任霁之成长的痕迹。
他也曾天性率真,没有后来的喜怒不形于色。
做事百无一漏,事事都要算计。
勾心斗角,明枪暗箭,太累。
可惜往故早就回不去了。
祖父逝世后,这间竹屋便空置了下来,家中渐渐再无人踏足。
竹屋落了灰,在经久的岁月中,被风雨侵蚀的不成样子。
竹木腐朽,屋顶漏雨,这是一间被所有人遗忘了的居所。
任青安也以为自己忘了,直到重新站在竹屋前,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令人心生怅惘。
重伤的任霁之来到这里,一梁一柱,亲自修葺了这间破旧竹屋。
进程缓慢,怡然自得。
在失去记忆前的最后一年,任霁之给京城传了自己仍然安好的信件,就避居在这里养伤。
他伤了声带,口不能言,但也无妨,本就无需和任何人交流。
任霁之经常去离此最近的市镇采买生活所需物资。
久而久之,镇上所有人都知道了很远处的那片竹林里,隐居着一个怪人,从不开口说话,大家亲切地唤他青竹先生。
京城亲友安好,任霁之终于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