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羽想要沈贵妃将一个人安排进沈府。而且,要让沈贵妃的哥哥在朝中为他谋得一官半职。
江云眠早就猜到贵妃与涣羽之间可能做过交易。而贵妃付出的代价,是帮涣羽完成一件事。只是……涣羽这样公然安排人入朝为官,沈贵妃真的会答应吗?若安排的人行事没有差错也罢,可若是此人心怀不轨,牵连的就会是整个沈家,还会殃及贵妃。这样的代价,贵妃真的能接受吗?
江云眠对涣羽的交易不大了解,但她看得出来,贵妃一定有什么把柄在涣羽手中。因为她看完江云眠递给她的信,先是愣了一下,再点点头,“本宫信守诺言,会去做的。还请阿禾转告他们,他们答应过不让本宫为难,本宫相信他们,也请他们,信守诺言。”
“阿禾,陪本宫下一盘棋吧。”贵妃好似有些失落,头低垂着,神色几分恍惚。
贵妃和江云眠对坐下棋。不过,她们的心思都不在棋上。
“阿禾,没想到你竟是涣羽的人。”沈贵妃好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提,可心中却有几分失落。这几日,阿禾陪着她,她很开心。就好像,看到阿禾,就好像看着年少的自己。许是自己的过去有遗憾,她发起真心地希望,阿禾能一直快快乐乐,保持着孩童般的天真,而不是被世俗的种种束缚左右。可是,在涣羽,那样一个地方,所有人都是组织培养的刀,不能有情感,不能有自我,阿禾真的会快乐吗?
江云眠习惯了不被情绪左右,可听到贵妃这句话时,却有几分心虚。这些天,贵妃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终究是几分愧疚,几分无奈。
毕竟,连江云眠自己,都还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资格。
一局终了,胜负未定。她们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贵妃起身,走到江云眠身旁坐下,狡黠一笑:“阿禾,我们一起小酌几杯,如何?”
江云眠猜测,贵妃现在在为涣羽的事烦心,毕竟若这步走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下意识地,江云眠便开口安慰:“娘娘不必过于担心。涣羽做事,一向言出必行。既然允诺不会做有害于贵妃和沈家的事,那涣羽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恪守诺言,这是涣羽向来的规矩。”
贵妃的愁眉舒展几分,心底的不安也减了几分。可她还是想小酌几杯,现在正是暑天,午后有些许闷热,人也昏昏欲睡。
江云眠平日很少喝酒,她怕自己醉了,醉了就会影响判断。平时执行任务,她是滴酒不沾,让自己一直保持清醒。
倒是贵妃,平日里看着温和知礼,这次却喝得酩酊大醉,偏偏还让其余人等退下。偌大的殿中,只有江云眠和贵妃两个人。
贵妃拉着江云眠,半醉半醒地讲着:“阿禾,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她的脸颊透着几分红晕,声音中透露出激动,倒如十几岁般有活力的纯真姑娘。
江云眠认真地听着贵妃讲的故事。其实她猜到了,这些事,是贵妃年少时的亲身经历。但不同于前些时日贵妃总讲的年少趣事,这次,贵妃讲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跨越了几载岁月的故事。
而故事里,时不时会出现那位周家公子,也就是周定澈。
从两小无猜到一同长大,故事里沈贵妃与周定澈两情相悦。但是,世事无常,她没等到他的聘礼,却收到他的绝笔。亲眼看着所爱之人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天人两隔。
沈贵妃将此事埋藏心底十几年。
江云眠有些心疼贵妃。她知道吗?那幅《烟雨渡》,是她至爱之人亲手所绘。她日思夜想之人还活着,却几分落魄。
江云眠不能直接告诉她真相,但她含蓄地提醒道:“或许娘娘牵挂之人,在娘娘看不见的地方,过得不错。”
贵妃自嘲般一笑,但愿吧。可真相,往往比设想的更冰冷。
这份执念陪着她度过了十几年,可是,真正走近时,她才发现,被困在过去的,只是她自己,只有她自己。就好像,那些美好的瞬间,只是虚无的云烟。所有人都醒了离开,重新开始。只有她,靠着回忆,度日如年。
笑着笑着,沈汀的视线因泪水而模糊。
江云眠觉得沈贵妃的经历,与自己几分相似。同样是年少时无忧无虑,同样是后来身不由己,同样是信任之人假死。
但沈贵妃幸运得多。她的亲人尚在,陛下又敬她爱她,她的一生至少没有沉重的负担。
江云眠自己,却是连血缘至亲都嫌弃她丢下她欺骗她。等到她能自己活得好好的是时候,她的哥哥却又跳出来,想要阻止她的计划,想要她做回那个没用的江云眠,又冠之以“愿你无忧无虑”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