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温很是认同,又将变小的乘黄扛上肩头,不住摸摸揉揉。
本以为消息还要等上半月,却不想不过三日的时间,灰灰便打上门来了。
正是大晚上,窗户不住传来笃笃声,穆玄英睡眼惺忪间只见窗上映了个硕大的影子——一对翅膀,下悬着根不住挣扎的腊肠,着实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待得莫雨一脸沉沉黑气把窗子打开,鹦哥扑翅飞进来,两人这才看清他爪下还勾着条肥硕的黄鼠狼。
穆玄英:“……这是可以随便乱抓的吗?”
灰灰:“那咋了?”它将黄鼠狼往两人被窝一丢,“交给你们了,我得歇会儿。”
莫雨十分嫌弃地捏住黄鼠狼的尾巴,被悬在半空的黄鼠狼还在不住呲牙:“我当这扁毛畜生要带着我去干嘛,原来是请大仙我开荤吃点好的。嘿嘿嘿,小东西好嫩的皮肉……”
眼见那一对小爪就要扒上穆玄英的脸,莫雨抬起另一只空置的手,毫不犹豫给了它一记大耳刮子。黄鼠狼被扇得眼冒金星,浑身炸毛,这才注意到莫雨:“哪里来的小子,欺负到你祖爷爷头上,小心我……”
墙壁上早已无声投出巨大蛇影,穆玄英不可见之处,莫雨张开口,一对獠牙露在猩红舌间。他道:“你是谁的祖爷爷?”
下一瞬,黄鼠狼的手啪落在自己脸上,道:“您是我爷爷。”
穆玄英:“……你还挺能屈能伸的。”
灰灰十分自在地自己给自己斟茶倒水,砸吧着啄了几口:“才两百年的道行,可不得能屈能伸些才好活命。”
莫雨舔了舔牙尖:“你在替龙王做事?鼠王允诺了你什么好处?”
黄鼠狼眼睛一亮:“你们也是要去投奔龙王的?那敢情好啊!”
听见这话,穆玄英难免想再给它来一巴掌,可倏然意识到什么,又生生止住了动作。他与莫雨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目光中捕捉到了同样的信号。
这或是个不错的机会。
“对。”穆玄英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莫雨将黄鼠狼放下,“我们也想前去投奔,只是久在山中不通规矩,只不知……该如何做?还须找个可信的引路人,事成后,我们自有重谢。”
黄鼠狼拍拍身上毛发,见莫雨一脸虎视眈眈,又乖巧坐下,眉飞色舞道:“那成啊!我带你们去,我跟鼠王的小弟是老相识,到时候给你派个清闲差事。至于规矩?也没什么规矩,只是龙王眼下在洛城外为个姓安的做事,我们的规矩嘛……也得跟着他们来,投名状是少不了的。这位大人不必相问,你这小白脸又是什么根脚,杀过人不曾那?”
穆玄英一顿,事发突然,还没编好说辞:“我……”
莫雨淡淡道:“他不过是我久藏在身旁的冬玉一块,因着随我染了灵气,才成精化形,干干净净,自然不懂那些野兽的凶残行径。”
“哎呀,那就有些难办了。”黄鼠狼挠挠头,“实在不行,到时候大人只将小玉郎君含在口中,递过投名状了,再悄默声放出来就是了。”
莫雨看着它,突然一笑:“你倒是个伶俐的。”
“那是那是。”黄鼠狼搓搓手,“只是不知,像大人这般,如何突然想到前去投奔龙王大人?”
莫雨指尖滑过榻沿:“我与他,皆是天地孽海之作,他想要天下充满杀戮,白骨千里,想要人间战乱,十室九空……”他微微偏过头,意味深长道,“我又如何不想呢?”
穆玄英从未见过他这般的眼神,冷酷,残忍,漠然,没有了丁点属于人类的温度,纯然是股子野兽的凶蛮。这一切委实太过逼真,让他不自禁心生寒意,有种辨不出究竟哪一种才是真实的错乱感。
黄鼠狼亦被他这神情吓得大气不敢出,许久才小心翼翼道:“大人同龙王大人齐心协力,必能将人间搅得地覆天翻,到时候中原沃土,便尽皆入我们彀中,人族从此为我们奴役驱策……此乃一番大业,我等必当竭力相佐。”
莫雨敛了神情,又道:“只是一山不容二虎,龙王是桀骜之身,难有容人之量,而今情势不明,我还须再多观望观望。你为我引路,只当我们不过普通小妖,旁的一概别说,自有你的好处。”
黄鼠狼一点即通,忙不迭道:“这个自然晓得,大人请好就是。”
这两个一来二去敲砖拍板,委实过于意切,倒真真是在合谋妖族百年大计,穆玄英听着那语调中对人间未来乱局云淡风轻的定夺,夹杂着萧沙不言而喻的野望,心下既愤怒又悲凉,只得一一捺下,攥紧了拳头。
一只手无声无息攀上他的脊背,轻柔地顺了顺。
莫雨仍在同黄鼠狼道:“今日你且住下,倒不必急着赶路。”
黄鼠狼立起身子,长长一条作揖道:“有大人在,瞬息千里来去,何足道哉?我这就去隔壁寻个好住处,就不相扰了!”
说罢,它忙不迭跳下榻就要往外钻。
“可千万别想着跑。”莫雨似笑非笑道,“能捉你一次,就能捉你第二次。下次究竟还有没有命答话,可就不好说了。”
黄鼠狼只觉有阴风吹过小小身子,又是指天誓地一番保证,这才跑了个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