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一处临水的花厅内。时值初夏,天气尚不炎热,微凉的晚风穿过四面敞开的雕花槅扇,带着池中睡莲的清香,与檐下摇曳的琉璃灯盏投下的暖光交织,营造出恰到好处的舒适。
主座上的三公子拉着杨天冬觥筹交错,言谈间皆是太学旧事与京中趣闻,倒也显得其乐融融。期间还总向阿离打听修道者的起居日常,搞得阿离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将吃食送进嘴里,十分厌烦。
但他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乔子维的存在,连看都没看他几眼。
乔子维乐得无人理会,专心致志地对付面前的美味。能吃上康王府的席面,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蟹粉狮子头,鳕鱼羹,还有那白里透红的龙井虾仁。据说康王府的厨子,是康老王爷特意从宫里要过来的,手艺可不是区区会仙楼能比的。
乔子维一边吃,一边还不忘时不时给阿离布一筷子。
阿离看自己碗里的菜都快堆成山了,有些无奈:“你平时不是嘴皮子最溜了吗?怎么今日一句话不说,光顾着吃?你看你弟弟被那位话痨拉着聊天,额角都出汗了。”
乔子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漫不经心地说道:“耍嘴皮子也要看场合啊。这里可是康王府,那位不找我说话,我怎敢随意插嘴。”
阿离眨眨眼:“哦,因为你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权贵,所以他看不起你?”
“可以这么说。我一介商贾,不请自来进了他家府门,只怕他心里已然不悦了,又怎会主动找我说话。”
“可你们兄弟俩之前不都是同窗吗?他也不过是一介医者,为何厚此薄彼?”
“这不一样。”
乔子维放下筷子,把脑袋凑近阿离,小声地解释起来:“弘农杨氏虽然是医术传家,但也是远近闻名的世家大族,祖上也出过三个太尉一个太傅,到了我朝更是执掌太医院首之职。只不过冬哥儿的祖父醉心乡野,他父亲又文不成武不就,所以风光才让大房夺了去。”
“再风光也不过是个医官,更何况他还只是个二房。”
“话虽如此,但奈何他有个当太妃的姑祖母,老人家现在还在皇宫里颐养天年呢。”乔子维看了一眼谈笑风生的三公子,“康王和先帝虽都不是杨太妃所出,但毕竟依着礼法要唤一句母妃。这关系,都是沾亲带故的。杨家大房虽然比二房出息,但可惜没有儿子,所以尊贵都落在冬哥儿这位嫡长子身上了。”
阿离听完,用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看着乔子维。
乔子维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转回去夹了块鱼肉送进嘴里:“总之,冬哥儿做医者是因为他想当医者;而我做商贾是因为我只能当商贾,明白了吗?”
“可你也没当商贾啊,”阿离接道,“你不是整天都在吃喝玩乐吗?”
乔子维被这话噎得差点呛住,连忙灌了口酒顺气。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主座方向突然传来三公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倒是忘记了,聊了这么久,都没问过姑娘名讳。”
又来了,能不能闭上你的嘴好好吃饭啊?阿离心里骂道。
“问别人名字之前,应该先自报姓名才对吧。”
杨天冬不停给她使眼色,阿离看都没看她一眼。
三公子倒没介意,和颜悦色地说道:“是我失礼了。在下萧明达,字知远。在家中行三,所以大家都叫我三公子。”
阿离回给他一个抱拳:“在下无姓,叫我阿离便是。”
“那么阿离姑娘,我瞧你方才与子维兄一直窃窃私语,不知在聊什么有趣的事?难道是府上的饭菜不合二位的胃口?”
乔子维立即放下筷子,恭敬地欠身:“回三公子,在下正在和阿离姑娘说……”
“说郡主大婚的事。”阿离忽然打断道,“我就是个乡野村妇,没见过什么世面,想必郡主的婚礼一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阿离故作思索状。
“凤什么,霞什么,披红挂彩十余里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