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亭台坐落在半山腰,周围被从峰顶泻下的瀑布环了一湾清潭。此刻没了云台遮挡,游鱼细石,一眼望底。
祝识游出剑,宛若游龙,化雨寻风,一人一剑,偏向逆。
群峰叠翠间,枯木逢春,逆生三丈,拔地而起,托住卧云尊离开后摇摇欲坠的五座云台。
彼时风过,沙沙作响。任剑随风,止步而收。
祝识游叹了口气,手熟练的摸上了乖徒徒的头,“离家五载,感想有无?”
“劳师父挂碍,略有精进。”
五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些事情,比如五年前刚及自己胸前的少年身高抽条似的疯长,比如往日不善言辞的崽儿也结识了能并肩的同伴。
对于祝澄时来说,同样如此。
天知道根正苗红从小单纯的他在一个秘境里看到自己和师父的未来,全都是些令人耳根子泛红,难以启齿的情情爱爱时,有多茫然无措。
祝识游眸中欣慰坦然,见徒弟害羞,便把目光移至不远处的二人,微微颔首。
接到了讯号,项思醒脚踝上的符文散去,师无疴带着他上前,不徐不疾,“化乾谷,九虚尊者座下弟子师无疴,这是师弟项思醒,前辈,冒昧打扰,多有唐突,还望包含。”
没了旁人在场,祝识游也乐得清闲,手拿竹扇,面色和善,直言道:“不必多礼。”
乖徒徒不善言辞,导致这二人是二十年来祝识游见到的为数不多的与他一般的少年,有些新奇,笑容越发和蔼。
“吃鱼吗?”
还在整理措辞,纠结要不要向师父挑明的祝澄时有些惊诧,下意识看向身侧,发现对方是朝着自己问的问题,又看了看同款和蔼表情的好友,当即就做出了决定,“吃!”
发出邀请的人拒绝了小朋友们的帮忙,只打了声招呼,勾起搁在角落里的鱼篓,迫不及待的走了。
看着那道随性而为的身形消失在路的尽头,刚刚在神游天外的师无疴拿下帷帽,苍白的脸色有所缓和,出声道,“祝兄,你师父。”看了一眼项思醒,欲言又止。
祝澄时摇了摇头,“自我记事起,师父他就未曾离开过灜州。”更不要提那命书里的师父是那样霸道狷介的性格,再者,师父从来不会逼迫自己……
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祝澄时面色潮红。
分明一点也不一样。
虽然他也觉得养大自己的师父很神秘,精通剑道,博古论今,看上去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偏以凡夫俗子自居。
但对方不说,就说明有些事自己没必要知道。
自懂事以来,师徒二人就一直维系着这种无言的默契。
包括今日的问剑也是,师不解惑,不问缘由。
师无疴看向不知通向何处的蜿蜒小径,觉得跟祝澄时的脑回路挺像的。
摇了摇头,摒除杂念,“三年前,我随尊上赴西领妖域的约,见过他。”
千年前的西领妖域,乃是众妖盘踞之地,为利益驱使争斗无数。
后妖君望杉横空出世,一统妖域,分权纵横,相互制约,才到了如今欣欣向荣的强盛之境。
见对方只是尴尬,并无其他,师无疴便接着说:“三年前,老妖王却无被天道法则重创,西领妖域的王座易主,妖都大乱,受三纵五横条约所限,宴请六道,开坛受礼。”
此时风声拂过,吹动师无疴的黛色罗裙,像是无言警醒。
师无疴任由飘来的落叶顺着衣裙滑落到地上,轻抿唇瓣,缓声道:“在妖君望杉出现之前,妖都还未曾统一,众妖凭族部而居,能者多得。
直到他死于枕午剑下,才依托天道降下的法则,定下了这个规定。
立穹庐阵而不倒者,为众妖之王。
为防止西领妖域再次出现千年前望杉妖君那般情状,妖域的改朝换代往往备受重视,能出现在那里的都是六道只手遮天的大能。
由他们守阵,见证妖王诞生。
而进了穹庐阵的妖,杀到最后,往往都会控制不住杀念,直至阵中再无生息。
虽说是守阵,却是怕参与竞选的妖无一生还。”
项思醒接话,“可是师姐,这跟澄时兄的师父有何关联?”
师无疴面色凝重,右手结符,附上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是白泽借生。看到的东西比常人多一点。”
再次睁眼,晶莹的蓝占据了她的眸子,充满灵性。与她对视,只看到瀚如烟海的符咒,只不过相比之下,她的左眼显得有些空洞。
“处于好奇,新任王主诞生的时候,我解除眼睛上的禁制,却发现穹庐阵中,赫然还有第二者的存在。不过并无他人察觉到这份异常。”
那人身形修长,墨袍白发,随风飘扬,低垂着头,手中拿着一把浴血的锈剑,显得有些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