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对疯子这个名词的理解更深刻了些。如果个性被抹除,差异不复存在,那人类就是一个巨大的灵魂汇聚成了一个整体,而后拆成无数不同的躯体罢了。
‘西格玛、敦君、芥川。’
这是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三个名字。
‘还有我和费佳……?’
这是最后两个名字。
“如何,要跟我一起来吗?”陀思瞧着太宰,含笑问道,“在此之前我从来没邀请过别人,也没告诉过别人,可你有资格知道这件事,也有资格同我一起拯救人类,终结苦难。”
“你也想救他们吧,你也爱着他们吧,那跟我一起来吧,跟我一起……”
陀思轻声询问,笑盈盈的目光里只有期待。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像个在背后藏了束花的小孩子。
“你想救全部的人类?”太宰失笑。
“你把他们的个性抹除,等于把他们杀了,把我们杀了,连同你自己一起杀了。”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等待这一天太久了。”陀思垂眸,带着厌恶轻轻说道。
“人类丑恶,作恶多端,从始至终都在自相残杀,我只是想救他们而已,深陷泥潭的人无法自救的话,就必须有人出手拉他们一把。”
“费佳,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拯救。”太宰打断他。
“思想的愚昧是道枷锁,罪恶会一直存在,可人类也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毫无价值,作恶多端。”他接着说。
“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就好了,不存在一个所有人都能获救的世界,那样的世界是个巨大的虚无,你拯救他们的同时也杀死了人类最宝贵的灵魂。”
太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找出些人类的情感似的。
“费佳。”
他温声提醒。
“你认为思想与个性导致了罪恶,可这恰恰也是人类的闪光点。抹除它们,也就杀死了人类,杀死了我。”
“你要牺牲身边的人,牺牲幸福,只为了让世界变成一个无悲无喜的集合体,这真的值得吗?”
陀思低垂着头,沉默了。
片刻后,他忽然冷笑出声。
“值得,相当值得。”
“你只想着救身边的人,对么……也不奇怪,你对敦君和芥川的教导草蛇灰线,细水长流,可也就仅限于此了,你压根不关心除他们以外的人,到现在还想以此劝阻我。”
“劝阻?”太宰的耐心稍微有些耗尽了,“这是忠告,是救你的解药,而不是什么劝阻。”
陀思这样一不做二不休的人,如此打算定是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而不是说着玩的大话,太宰自然也不打算把他的话当儿戏对待。
若刚刚还算爱人的忠告,那现在便是真正的站在对立立场上针锋相对了。
“你说的对,我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想着拯救世界,这份微不足道的爱或许无法救下所有人,却能救身边的人——而人恰恰也只能看见身边的人。”
“所以这份爱足够真实,也足够触手可及。”
“难道你对西格玛,对敦君,对芥川,就一点感情也没有?一声不吭就把他们当作拯救世界的牺牲品后,心里没有一丝愧疚?”
“没有,我问心无愧。”陀思斩钉截铁的答道。
太宰从没拿出过这种态度对待他,也从没有人这样质疑过他。
陀思终于开始感到烦躁,并开始思索走到这一步自己所犯的所有过错——关于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告诉太宰的原因。
‘太宰是个巨大的威胁……尽管我爱他,但他确实容易挡在我的道路上,成为一颗定时炸弹。’
太宰仍在质问他,可陀思的心已经不在这了,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应该是我的同类才对……难道我错了?难道是他引导我说出这一切?得承认我确实太期待被他理解了,以至于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现在看来,他的爱不仅狭隘,眼光也很短浅……说跟我是两路人都不为过。’
太宰猛地用手推了一下陀思,力度不大,后者眼中却闪过一丝莫名的怨恨。
“你说的一切都不重要。”陀思微微扬起头,运筹帷幄的傲慢忽然取代了不满,“代价也好,幸福也罢,我早就把一切都付出了,你是在向我开什么拙劣的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