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湛宁没能等到南城的桂花飘香。
他离开了。
他已经长大了,不会像十七岁那样再一次大闹一场,嚷嚷着“你不能送我走”“你又一次食言了”“纪舟元你个混蛋大骗子”。
十七岁的他以为佯装镇定地吐出一句“好,我知道了”就很酷,现在的他不打算给男人留下任何抛弃他的机会。
已经进入之前未想过的水平。实在太棒。
湛宁是个记仇的人,纪舟元赶走他一次,他丢下纪舟元一次,这样才算打平。
放风筝的时候,风筝如果远,尚且可以收放线调整高度,要是收得太近,没了风,无论怎么努力奔跑都飞不起来。
他害怕纪舟元提起他的时候和提起茹君时一样,仅仅会意味深长地微笑着摇摇头。
仅仅是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他就会疯掉。
这是蓄谋已久的出逃。在听见那个不算回答的回答之后,就下定决心。
他像是踌躇满志的雏鸟,打算离开纪舟元大展宏图。
这次,他可以用所有想得到的手段,依赖除了纪舟元以外的所有人。而那旖旎的一夜,算是对重新开始勇气的奖励。
湛宁在国内外的热度差异,好比从火山顶跳到海平面,从炙手可热到常温水。
风跃的临时经纪人告诉过他这一点,原因大抵和受众流行的审美差异以及某些不可明说的原因有关。
不算无人知,但离了学校,也大差不差。
昂贵的公寓被退租,只剩下原本的小房间,里面塞满各种各样的画报和杂质。好在他多少有些积蓄,暂时不必为了房租而头疼。
湛宁离开了他不知不觉间习惯的方形咖啡桌,蓝白格子的桌布,二手市场淘来的陶瓷餐具还有数不清的咖啡和糖。
纪舟元打了很多电话来,还有一连串的未读消息。
湛宁没有点开,也没有拉黑。他只是看着那些消息,在睡不着的夜晚,又翻出摄像机留下的画面。
“纪先生如此优秀,想必对伴侣的要求也很高吧?”
这是少有的相对正经的问题。
纪舟元停下手中的笔,抬眸看了一眼镜头,轻笑。
“请纪先生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镜头怼得更近,纪舟元鼻梁的小痣出现在正中央。湛宁很想凑上去舔一舔吻一吻。
“没有。”纪舟元欲言又止。
“真的吗?我不信。”湛宁继续追问,“那您寻找伴侣的标准是什么?”
“我认为,互为伴侣最重要的是相爱与合拍。”纪舟元忽然回答得很认真。
他抬起头,通过摄像头屏幕和湛宁对视。
不管发生什么,湛宁都不可能会忘记那一刻呼吸停止、心跳猛然加速的感觉。就好像男人在对他表白,下一句脱口而出的会是“像你这样”。
切换到下一段录像。
纪舟元穿着浴袍,似乎身上还冒着热气。见相机过来,短暂地惊慌,抬手挡住。
“阿宁,非礼勿视。”纪舟元半开玩笑地说。
湛宁在心里吐槽他双标,调整镜头笑道:“纪先生您好,请问您对这次沐浴有什么感想吗?”
纪舟元无奈,一边用毛巾擦拭头发,一边说:“很不错。温度湿度都符合我的标准,非常舒适,推荐大家去。”
“没有大家,只有我。”湛宁笑得很欢,镜头开始抖动,画面对准纪舟元的胸口上下。
男人有些尴尬地侧过身,“记者先生,我现在可以回房间穿衣服了吗?”
“去吧去吧。”湛宁满意了。
在那次之后,不管是多离谱的问题,纪舟元都会给出一个“认真”的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搪塞过去,湛宁总会在某个奇怪的时候举着相机窜出来,再问上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