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话语,他举起右手,大袖垂下掩住脸庞。
“你们也变一下。”
待袖袍放下,他的面貌已经变化,瞅着与曾经有个三分神似,气质却瞬间泯然众人。他又掐了道诀,金绿交错的灵息散逸开来,待消散时,层叠的宽袍羽氅已收短为素净的贴身对襟长裾,发丝瞳仁颜色转深,变为寻常的栗棕。一只书箱凭空现于背后。
易容后的渊九,活像名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清秀书生。
松珀也摇身一变,鹅黄的飘翩衣裙化作农家妇女常见的粗布长掛,脸蛋变宽,生出雀斑,五官也稍作调整,便看着像寻常十五六岁的村女。
“你不能变丑点?”她撅嘴抗议,“变个装而已,五官有必要调那么仔细吗?”
“再丑我不变了,你们去吧。”渊九毫无所动。
“孔雀病,没人跟你比美。”
谈话间,云尘已越过二人往林外走去。
“云兄,变了吗?”
他回首,蓦得一张刀削斧凿的沧桑疤面出现眼前。
松珀怔了怔,咯咯乐起来,一拍渊九。
“学学人家尘哥哥,比你有水平多了!”
云尘似乎没明白松珀意思,只用那张可以用丑陋形容的疤面不动声色得看着二人。这是他的惯用表情,放在易容前,称得上沉静如水,但换成如今这副面貌……
只能说,隔壁小孩都吓哭了。
渊九嘴角微微抽动。
“罢了,一会我先上,你俩在后面跟着。”
三人踏出树林,佯装路经的过客,往前方村落去。到了距其数十丈位置,视野逐渐清晰,便能清楚地观察村落整体样貌。
这些村落群与任何一处渔村无甚区别。海岛暖阳打在金黄的茅草屋顶,入目一片和煦。
但依旧不见人迹。
渊九示意二人停下。他伸出右手,指尖微动,一抹莹碧现于其上,精灵般游出,施施然飞入前方村落。
“怎样?”松珀询问。
“……没人。”渊九沉吟,“整个海岸边的村子都没人。”
“怎会如此?”松珀惊道,“是……是魔袭?”
他摇头,“我的游莹并未感受到任何魔炁……”
“还是先去村中察看情况罢。”
进入村落,入目棕榈茅屋挤挤挨挨,门墙装饰着彩贝蚌壳,渔获虾鲞晾晒在地,不少人家房门口挂着渔网渔笼,俨然一副再寻常不过的海岛渔村图景。
面前一户人家房门虚掩着。渊九绕过门前海产,轻轻推开木门。
内中空无一人。桌面上摆着煮好的饭菜,灶上的厨余还未收拾,地上木盆内盛着换下的脏衣。
饭菜是凉的,约莫已搁置半日。仿佛半日前,此处的人家方准备开饭,却遇事全员离开了。
他们又调查了数户人家,同先前那户同样,上一刻吵嚷着的烟火人家,却在下一刻消失无踪,时间便定格在了那一须臾。
“会不会村子忽然举行什么要事,把村民都召走了?”松珀道。
“不,这明显不是集体行动。”渊九用指尖轻轻碰触屋檐一束垂挂的牡蛎壳,“也不可能急得门也不关,饭烧到一半就走。”
“那……这同你说的遭魔瘟的村子像吗?”
他摇摇头,绕过一地鱼干,寻了处干净地方站着,“那贼人说是一伙练了魔功的人烧杀劫掠,跟这没关系。”
松珀拾起一枚彩贝,眯眼看它在阳光下投射出的七彩光影。
“一个人没有,你的精心装扮岂不白变了?”她嬉笑着。
“我这叫有备无患。你这臭丫头,方才说得那般好听,什么安分守己不吵不闹,一路来嘴巴就没停过。”渊九瞪了她一眼,“我就该把你丢芜园守屋,替我给灵圃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