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谢过判官，转身走向殿后。

殿后果然有一座桥，桥身是用白骨堆砌而成，桥下是翻滚的岩浆，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

“第一问，”一个空灵的声音响起，“你爱他吗？”

沈砚之几乎没有犹豫：“爱。”

从五百年前，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掰开捕兽夹的那一刻起，就爱上了。爱他的懵懂，爱他的霸道，爱他看向自己时，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

“第二问，”那声音又起，“你愿为他放弃一切吗？”

沈砚之握紧了手中的剑：“我愿放弃昆仑掌剑长老之位，放弃百年修为，放弃这身道骨仙胎，只求与他相守。”

“第三问，”声音变得冰冷，“若他忘了你，爱上了别人，你会如何？”

沈砚之的脚步顿了顿。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以为，只要玄澈能回来，一切都会回到从前。可若是他忘了自己……

他想起玄澈刚才迷茫的眼神，想起那句“我们认识吗”，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下。

但他很快抬起头，声音平静却坚定：“我会等。等他想起我，或者……等他幸福。”

话音刚落，白骨桥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桥下的岩浆翻滚得更加厉害。沈砚之稳住身形，一步步向前走去。

走到桥中央时，他忽然看到了玄澈。

玄澈穿着一身白衣，正站在桥的另一端，对着他笑。那笑容和五百年前一模一样，清澈而温暖。

“沈砚之！”玄澈朝他招手，“你快来呀！”

沈砚之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可就在他快要走到玄澈面前时，玄澈的身影却突然变了。

他的白衣变成了血色，金瞳变得猩红，脸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

“沈砚之，”他声音凄厉，“是你害死了我！是你！”

沈砚之猛地停住脚步，心脏像是被刺穿了一样疼。

“不……不是我……”他喃喃道。

“就是你！”玄澈一步步逼近，“若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会魂飞魄散？若不是你，我本该在万妖谷逍遥自在，何苦跟着你受那昆仑弟子的白眼？”

沈砚之的脸色苍白如纸。玄澈说的，都是真的。是他，是他害了玄澈。

“你滚！”玄澈嘶吼着，“我不想再见到你！”

沈砚之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知道，这是第三问的考验，是他内心深处的愧疚在作祟。

“阿澈，”他睁开眼，眼神平静而温柔，“对不起。”

“但我不会走。”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无论你记不记得我，我都会找到你，守着你。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玄澈的脸。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玄澈的瞬间，那狰狞的身影突然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了。

白骨桥不再震动，桥下的岩浆也平静了下来。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桥的尽头，是一片平静的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漫天的星辰。玄澈的身影正坐在池边，低着头，似乎在看着水中的倒影。

“阿澈。”沈砚之轻声呼唤。

玄澈抬起头，看到他，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迷茫：“沈砚之？你怎么来了？”

沈砚之走到他身边坐下，将那枚蛇鳞递给他：“这个，还给你。”

玄澈接过蛇鳞，放在手心，蛇鳞忽然发出淡淡的蓝光，融入他的体内。他的身影变得凝实了一些，眼神也清明了几分。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玄澈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忆，“有一个人，总是给我糖吃，还会陪我晒太阳……”

沈砚之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人，是不是穿着玄色的法袍？”

玄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的手很暖。”

沈砚之握住他的手。玄澈的手很凉，像长庚山的雪。

“没关系，”他轻声说，“记不清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我叫沈砚之。”

“我叫玄澈。”玄澈笑了，笑容干净得像个孩子，“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吗？”

“嗯，”沈砚之看着他的笑容，心中一片柔软，“是朋友。”

至少，他现在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轮回殿的钟声忽然响起，悠远而沉重。

“时辰到了。”判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砚之，你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