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夏天是个美好的季节,各种美好的故事仍来得及一步步发生。高三的假期稀少又珍贵,常梨难得不用五点半起床,等到8点半,炽热阳光中闷热的空气开始浮动,常梨起床后发现父母已经去上班了,餐桌上留下一张字条:早餐是速冻馄饨,在冰箱二层。吃过饭后,作为一名高三生自然是要开始学习了,常梨并不打算在家学习,手机的诱惑力实在难以抵抗,她订了小区门口一家自习室—研途自习室。
贺泽早已被医师父母锻炼出了早起运动的习惯,7点半就绕小区跑了两圈,途径常梨家那排楼时短暂地停了两秒:不知道小学霸有没有起床呢。吃过饭后已经8点,本想在家里学习,奈何实在是没有氛围感,而且贺泽在研途自习室办过年卡,于是贺泽打算去自习室学习。
一杯免费现磨咖啡,一本五真数学卷,常梨在自习室二楼沉浸式隔间中奋战起来。20分钟后,“呵呵,果真是总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数学的威光。”单选第七题常梨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决定跳过七八两题先做多选。
此时此刻常梨的隔壁间正是贺泽,怀揣着对化学的热爱与渴望,贺泽做起了化学最新一期的金考卷,“醇类氧化变酮醛,醛类氧化变羧酸……聚合单体变链节,断裂π键相串联。”学有机化学,还真是让人FeSO4(匪夷所思)啊,贺泽默念。
两人便在相邻两间隔间中独自战斗到11点半,常梨伸了伸懒腰,心念:数学,本宫真是要吐了。一上午做完改完了一张前年高考真题,常梨开始思索一会要犒劳自己吃点什么。此时贺泽也恋恋不舍地放下笔,贺良河和钟研作为大忙人中午自然是在康泰医院吃饭休息,贺泽忙碌了一上午的大脑也是拒绝做饭的,打算在外面将就一下,下午来点文科休息一下脑子。
两人几乎同时拉开隔间的帘子,常梨愣了一下,下意识抬眸看他,两人眼神在电石火光之间交汇,贺泽颇具深意和深邃的眼睛让常梨的耳朵微微发热。“好,好巧,你也来这学习。”常梨缓了缓心情道,内心却是止不住的雀跃,“是的,在家总想偷懒,你准备回家吃午饭吗?”贺泽垂眸盯着她,目光闪烁。“我爸妈上班,我准备出去吃点,回来继续学习。”常梨想了想,如实道,“那恰巧,我也要出去吃,一起吗?”贺泽莞尔一笑,发出邀请。“嗯……不了吧,谢谢,下次再一起。”常梨觉得自己对贺泽还是要矜持一点比较好,毕竟两个人才正式认识不到一周。贺泽点了点头,了然轻笑,“那就下午见。”“拜拜。”
贺泽转身下了楼,心中暗想:我是不是又太轻浮了,和人家认识才几天就邀请人家吃饭,常梨怎么可能会同意。
常梨耳朵上那一抹红还没有散去,愣了一会,才边走路边想:刚刚拒绝了贺泽,会不会有点破坏他对我的好感,可是和刚正式认识的男生单独吃饭也不太好。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不小心进了同一家面馆—金秋牛肉面,刚点完菜的贺泽显然注意到了正在放包的常梨,他微微一怔,唇角笑容带着玩味,常梨怕不是在跟踪他 ?常梨占好位置后,准备点菜,斜前方桌的贺泽胳膊架到胸前,懒洋洋的靠着椅背,整个人沐浴在窗户投射的阳光中,唇边梨涡若隐若现,“好巧,要不拼个桌?”常梨脸颊爆红,谁懂啊,上一秒刚刚拒绝完人家午饭邀请,下一秒就一个餐馆,这该死的缘分。“是挺巧,你也喜欢这家牛肉面啊哈哈。”常梨干笑了两声,捋了捋刘海,暗念:啊啊啊为什么我不去喝米线、吃凉皮、吃肉夹馍,偏偏来吃就牛肉面啊?为什么我没看见贺泽进来啊,他怎么走这么快!一顿内心吐槽后,还是答应了拼桌邀请,点了一份小碗牛肉面和调豆腐皮。
吃饭期间两人并没有过多交流,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常梨有点如坐针毡,贺泽就显得很放松,最后还要两瓶茉莉清茶,给了常梨一瓶,“咖啡喝多了容易睡不着觉,下午喝这个吧。”常梨眼眸弯弯,露出一个明朗的微笑,接过饮料,“谢谢你。”“下午准备学点什么?”贺泽随口一问,像和熟悉的朋友日常交流一样,一般不太熟悉的陌生同学问她学习计划,常梨还会有点敏感的小心思,但这是贺泽,年级前40名的同学之间还是惺惺相惜互帮互助的,“学点擅长的吧,比如英语,上午真是被数学虐惨了。”常梨放松下来,提到数学便叹了口气,“数学我还是比较擅长的,我可以帮你看看。”贺泽认真地回答,听到此言,常梨眼睫闪动,声音很紧张带着不自信,“真的吗?那就麻烦你了。”心脏怦怦直跳,像鼓点一样在胸膛里敲击,双手背在身后不断搅动。
到达自习室两人选择了在背书的大厅研究数学题,看到前年数学高考第七题,贺泽心中了然,毕竟他已经写过两遍了。第七题是一个比较大小,需要构造函数并作差代特殊值,牵扯到幂数函数、对数函数和一个确定分数,对于做过两遍的贺泽倒是游刃有余。贺泽声音干净清透,像空谷幽涧,拨弄着常梨的心弦,偶尔常梨领悟不到的地方,贺泽也会耐心讲解。贺泽并不是天才,常梨提出的一些问题也是他第一次做时卡住的地方,自然他就懂得常梨到底不懂哪一步。常梨不会的问题并不多,整张卷子看过答案解析后也就三四处,大约半小时就已经全部解决,常梨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生机的笑容,一些没梳好的碎发在灯光下翘起,好像勾住了贺泽的心。贺泽当然知道自己对常梨的好感,他反复确认,终于在看到她青涩的笑容时明白自己已经喜欢上她,并不是一见钟情,而是知道她本身就很优秀,才慢慢去了解,人类天生慕强,他也不例外。
讲题过后两人再次进入各自的隔间学习,常梨脑中还在播放贺泽给她讲题的场景,想到自己偶尔提出的有点傻瓜的问题,她都害怕贺泽会来一句:
“常梨,你□□农场响了。”
“什么?”
“你菜死了。”
不过贺泽这么有礼貌,肯定不会这样说的,随即常梨开始投入英语阅读理解。
充实的一下午很快过去,傍晚时分,太阳缓缓褪去落到半山腰,今日的霞光是淡紫色的,宁和沉静,微风轻轻拂过,减去不少燥热。常梨先从隔间出来,看到贺泽的隔间还开着灯,思索要不要给他说声再见但又怕打扰到他。贺泽早就听到隔壁拉椅子的声音,房间的隔音并不是很好,于是贺泽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6点了,随即收拾东西,准备和常梨一起回家。拉开帘子便看见常梨纠结的神色,了然轻笑,“走吧,一起回家。”常梨立刻站直乖乖地点了点头,跟随在贺泽的身后。
路上的影子一大一小相互交叠,小区草坪里都是洋洋洒洒的金点子,风裹挟着花香拂过笔尖。到了分路口,贺泽停了下来,“明天一起去自习室吗?”夕阳打在常梨的侧脸,光晕柔和,常梨悠然一笑,羞涩地低下头,“看缘分咯。”少年扬起嘴角,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常梨耳畔,“好,那我认为缘分应当恰到好处,假期也要好好放松一下,明天见。”常梨掩饰住慌乱的思绪,强装镇定地说,“回见。”但脸上的热量出卖了她,常梨内心:是他撩我!回去我要多做点数学题降降温!
贺泽转身那一刻懊悔起来:一和她说话就有点控制不住想要撩她怎么办?我要克制一下真的。贺泽夕阳下狂奔,任凭风吹起他的衣角,耳边到处是蝉鸣,他的心脏正在踊跃跳动,是对自由的渴望也是对某个爱脸红少女的心动。
回到家后,常梨发现唐宋在一个小时前回复了自己的微信:保守治疗了一周,已经归队训练了,别担心,我很好。根据常梨的经验,唐宋应该只治疗了三天,常梨也非常担忧她的韧带和半月板,随着青春期的发育,唐宋面临着生长带来的体重增加,原来的肌肉无法支撑她完成高难动作的负担,导致她韧带撕裂,膝盖半月板反复受伤。眼看着今年7月就要去参加霍普兰奥运会,如果做手术就无法参加今年的奥运会,常梨知道唐宋对奥运金牌的渴望,对体操大满贯的向往,自己无法改变她的决定,无奈之下回复:好,多注意休息,有好身体才能有好成绩。
此时华安大学第三医院长廊中,唐宋看着手中主任医师肖岭辉的手术恢复方案,头脑回响着他的诊断结果,“就像皮筋断了一样,没办法长好,部分韧带还处于断着的状态。”唐宋知道如果做手术、发育,身体胖起来的话很可能会直接退役,持续的疼痛和艰难的恢复期可想而知。唐宋的教练徐广霞和肖医师交涉完后看到靠墙站着的唐宋,心疼地抱了抱她,“阿宋,我知道你对金牌的渴望,现在也不是只有手术这一条道路,距离奥运会名单确认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和其他教练可以帮你做恢复训练,制定食谱减重的。”唐宋终于控制不住隐忍的情绪,抱住徐广霞大哭起来,“徐,徐教练,我还不想退役,我才18岁……”徐广霞抹了抹眼泪,抚摸着唐宋的头,拍了拍她的肩说,“没事的,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膝盖受过伤,也憋了一口气,就是要慢慢恢复起来,重新证明自己!”灯影融融,唐宋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努力对徐教练绽放一个甜美的笑容,眼角泛红,闪着泪光,但眼神坚毅,带着不上奥运誓不还的信念,“我会好好恢复的,我会证明自己的。”唐宋坚定道。
暮色逐渐模糊,如水凉风轻轻涤荡白天的喧嚣,西子湾的路灯昏黄。
晚饭常梨不打算再去外面吃,而是下一份水煮面条,做个简单的青椒炒火腿肠喝鸡蛋。晚饭过后常爸常妈也恰好回家,常梨复习了一下今天下午英语阅读不会的生词,想到贺泽说的“缘分恰到好处” ,难道真有这么神?自己明天还能出门就遇见他?
贺泽晚饭也是一个人吃的,贺良河和钟研经常有夜间的手术,所以医院里留了他们俩专门的休息室,贺泽晚饭过后绕着小区夜跑了两圈,途径常梨那排楼时,贺泽想到自己仍然不知道常梨具体住哪栋,但直接问还是有点太轻浮了。回到家简单洗了个澡,复习了一下化学方程式,躺在床上玩手机时发现自己还没有常梨的联系方式,贺泽想:算了,高考之后再加也不晚。想到明天的“缘分相遇”,贺泽内心绽放起小小的烟花:嗯,肯定能遇见的,就我们俩这默契感,小区门口这么多餐馆,都能吃到一起,就问还有谁。
不过很可惜,第二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透露着一些凉意,清河市五月的天气真是变幻无常。两人只得在家里学习,至于“缘分”,晚饭都吃了肉馅饺子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