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玟追着洛钰出门，没想到洛钰就靠在门外。洛钰似乎没料到她会跟出来，展现出来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收回，眼眶和鼻尖通红。

距离上一次洛钰绷不住哭了，是在五年前，她们毕业分别的最后一次聚餐。那以后，她们五年没见面。

安玟的内心又一次破防。忽然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下午对洛钰太冷漠，洛钰拿水给她喝，她还冷冰冰拒绝了。

如果这是普通的一天，她没有心里的小别扭，洛钰开着电摩托，她在后座搂着她的腰，靠在她肩胛骨上的小块平坦上，周围的虫鸣弹奏它们的交响曲，一切都好像是幸福的样子。

可是她们都有各自的心事。

安玟想知道洛钰怎么了，问她是不是不开心，洛钰只是淡淡回答没有。既然洛钰不想说，她没办法撬开人的嘴一定要人说。如果不愿意说的那部分是伤疤，那她就是揭疤的人。

等到两侧的路灯如天光乍破照亮她们走的那条道，安玟垂眼看见地上重合的影子，鼻尖涌上一点酸，确认一般问洛钰，张泽是不是她的理想型。

她没说更直接的那句话，是你喜欢张泽吗？

洛钰说张泽名花有主，安玟还以为洛钰那么痴情，人家有女朋友还挂念着，语气不自觉带点酸，但是当洛钰说张泽有男朋友，安玟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心情一下开朗了，之后干什么都很得劲。不再独自一人玩沉默了。

这场雨下得突然，停得也突然。安玟微微侧头，偷看洛钰的表情。

洛钰双手交叉搭在腿间，眼神空洞洞往外看。雨停后，玻璃上的雨水，一绺一绺地从上往下，进入她的眼睛。

安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才能让洛钰宣泄出来。她一向了解安玟是一个喜欢把事闷在心里，不容易被人看透的人。

仅仅今天晚上在她家里发生的事情，洛钰和她妈妈的对话，安玟已经能幻视到洛钰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

洛钰和她妈妈吵架的方式很克制，没有大声的喧哗，只是压抑地对抗，你控告我，而我能做的是咬牙踩着满地的委屈去否认。

自己最亲的人站在对立面，这很痛吧。安玟想有一种感觉应该能比拟这种疼痛，她年少的时候，曾经不小心踢到一根长刺，那根长刺穿进大脚趾里。

哪怕过了许多年，安玟忘记了当时具体的痛，可一想到，脑子应激似的给出反应，全身打了个激灵。

她一个激灵，竟然引起了洛钰的反应，安玟有点意外之喜。

“冷吗？”洛钰没有动弹，声音沙沙的，像在海边，一抷沙子从掌心滑落。

安玟不动声色，感觉身体起了一身的鸡婆疙瘩，脆生生开口：“有点。空调有点凉。”

安玟顺水推舟：“你好点没有？”

洛钰笑得有些勉强：“没事。对不住了，让你们看笑话了。”

洛钰让张泽关掉车内空调，打开了窗户，热气带着潮气涌进来。安玟舒了口气，心脏有种从高处落地的感觉。

“张泽，你有什么想吃的。”洛钰翻看手机，搜附近有什么吃的，“和你说带你去吃特色米线，结果闹成这样。你说吃什么，尽管开口。”

车里的空气渐渐不那么沉闷。

张泽开着车，前车开得缓慢，他只能缓着开，笑哼一声：“钰姐姐都开口了，我当然不能客气。我要吃好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

安玟没忍住，低声阴阳怪气地嘟囔：“撑不死你个小体格子。”有什么坏话不憋着，她喜欢当着人讲。

张泽瞪大了双眼：“说谁呢？”他怒了一下，却被后车打断，后车车喇叭按得惊天响，将车笛声摁出一种丧钟的气势。

张泽低低骂了句：“神经病。”朝着车边的后视镜看了一眼，是辆白色桑塔纳的。

眼看身后那辆车超过他们的车，越到前方，插入别人两车的间隙里，继续稳定发挥，摁着恼人的喇叭。

张泽自言自语：“确诊。就是有病。”

安玟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可是还是憋不住发出了声音。她的笑点很奇怪。张泽的一言一行长在她的笑点上。其实，一见到张泽，安玟就觉得张泽像是游戏里的火柴人。

洛钰陪着她笑起来。

她俩诡异地笑作一团，张泽投来一个“你俩神经病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