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下意识瞥了眼,只见店长死捏住一瘦弱男人的手腕,手机摔在地上,两名女生围在店长身后,店长腰上的粉白条纹围裙垂下。
“你们这种变态越来越嚣张了!拍拍拍,拍个什么?!老子允许你拍了吗?!”口音都飞出标准语,音调颇具威胁力,他一脚踢飞躺到在地的可怜的手机,手机飞到门口,“滚!”
富冈义勇看了眼手上拎的塑料袋,被玻璃门撞出条裂痕的手机,围在店长背后的两个女高中生,以及手被捏得发白、不断发抖的男人。
人倒也不坏,他想。
2
店里来了个怪人。印象深刻,一是长相形体很好,差点以为是演员,二是一张口说话就让人讨厌。倒没室内抽烟或者乱丢垃圾或者骚扰其他客人,但是开口第一句话便指向不死川实弥的伤疤。中学一年级遭遇车祸,他抱住了身侧的玄弥,索性弟弟只有脸上一道疤,自己也勉强算幸运,没伤到脑部和器官。自此后,带着“刀疤男”的称号,他已熟悉他人对他第一印象的分类:凶狠、混混、不讲理,活该。但熟悉不代表他能谅解,不死川永远也不会谅解只以外表评判他人的人。
成年后,人人都懂交涉时需保留一定距离。面对最为显眼、明显的特征,则更应表现得它仿佛不存在。说来虚伪,但不死川也因此少了很多次和陌生人的正面冲突。
而那个怪人就是一个不懂社交礼貌的人。何况一个人晚上七点要包掉所有的甜品太奇怪,问口味偏好回复是“不知道”?难以理喻。还有表情,拒绝包掉甜品的要求后,对方皱起眉,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不死川都想问对方是不是听不懂日语!
被自己吼出门了,他倒还敢来。第二回倒是拿出手机,磕巴地将商品名完整地念出来了。
看来是给女朋友带的?这家伙居然会有对象。只说脸和身材的话倒不是难以理解,但是这人看着钝。如果把人比作刀具,有人锈迹斑斑,有人锐利,有人磨得反光发亮,而有的人,比如这位低马尾男士,一把钝刀,连土豆都切不动。
他连续几天都来了店面,每次买的品类都不一样,每次只带两样走,再来个两次,就能将所有的品类都尝遍了。
那人的表达真是一大问题。有时候不死川实弥能懂对方到底想说什么,有时候则完全理解不来,他不算好脾气的人,但做服务业还是会压住自己的个性。那怪人指着抹茶白巧味的面包问“这是什么”,不死川恨不得把标签甩人脸上;怪人又问“哪一款晚上更好消化”,不死川只能回晚上就不该吃太甜;再来就是问“为什么做得好吃”,不死川白人一眼,说是商业机密。
这天怪人又来了,坐在靠门的位置,等着他买的那款新品烤出炉。不死川一开始还在担心新品过甜,会不符合大众口味,但可能冬日太难熬,糖份摄入稍微过量不再是负担,寒冷冻高了人对甜的忍耐度。但不死川仍然不敢一次烤太多,新品总是实验性的。
“还有十分钟左右,你不赶时间吧?”不死川问。
那人坐着,背挺得老直,打小便接受严苛教育的人才会在无人观看时保持紧绷。他咀嚼着一块米粉糕,闻言后扭过头,垂下眼,才点了下头,但幅度微弱,若不是一直盯着他的反应,不死川恐怕也会错过这微小的回应。
“最好说话来回答。”不死川撇撇嘴。
又沉默了一会儿,那边才传来声音:“吃东西时不能说话。抱歉。我不急。”音调平缓,虽在道歉却毫无歉意,音量不大,语句落得很干脆,像撞着玻璃门的寒风,像雪,又像雪化后的水。
“哦。”不死川往围裙上擦擦手。
不死川又结了几单,这时刚下补习班的玄弥推开门。为了补上这小子让人堪忧的语文成绩,只好将玄弥踹进补习班。但他总还要跑来店里看看。
“唉,”玄弥呆立在大门前,“富冈老师。”
“不死川,”那黑发怪人接上玄弥的话,不死川实弥突然被叫到名字,眉心一跳,“你也喜欢这家店吗?”
玄弥突然站直,挠挠头:“不是啦,这是我哥哥的店。我们都姓不死川。”玄弥瞥了眼朝这边望的哥哥。
“不……”那人转头看看站在前台后的不死川实弥,又转回玄弥,“玄弥,你一路跑过来的吗?”
玄弥支吾着回了几句,不死川实弥懒得再听,给玄弥留了句“你帮忙看下店”又进了后厨,确认下烤箱时间,擦了擦桌子,为收工做准备。
老师吗。每天都穿着运动服,还以为是哪里的教练之类,原来在学校里当体育老师?鬼灭学院师资不错,但那个人?不死川实弥摇摇头,他又不是鬼灭学院的学生,不能仅凭平日的表现就判定对方的工作水平。
不死川实弥将富冈最后一份点心打包好,送到人桌前。玄弥已自己单独坐着做作业去了。
“老师吗?”不死川忍不住开口。
怪人富冈老师点点头:“体育。”
“你这表达力,”不死川叹气,“富冈老师?我是不死川实弥。”
富冈站起身,拿过自己的那份点心,点点头:“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