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身影掠风而来,衣袂在身后鼓起燎原之势。他飞快奔至,指尖在触及白衣的刹那骤然缩回了去。
“师尊……”来人缓缓跪下,声音沙哑,目中落了秋日里最冰冷的那场雨。
一只手,抚过白徵的眸。
“弟子回来看您了。”
莫听铃在旁看着,低了头,勾起嘲讽的笑。
眼泪一滴一滴滚落,声音虚幻,如同暗林爬出来的鬼:“楚栖,你终于还是……回来了啊!”
霞光忽地收尽,黄叶飘在肩头,似仙鸟轻抚。
跪在地上的人浑浑噩噩,分不清日沉月升,眼前逐渐被黑暗笼罩,耳边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楚栖,来。”
这道声音如此克制,如此冷淡,却伴随着他渡过了整整二十四年春秋。
楚栖朝着那道声音奔去,只见浓烟郁障破开迷雾,向密林深处蔓延。他追向前,嘴里不断地喊着什么。
直到,湖泊如境,草木参天。
“师尊?”他停下了脚步,看向水的尽头。
熟悉的身影仍是记忆中那般强大,持剑背着,闻声回头。
白衣如月,孤清似雪。
“我走了,望君安好,勿念。”
刹那惊雷,在他心上划出一道口子,压抑多年的爱恋涌出,排山倒海地,将神智彻底淹没。
湖上词牌,酒中呵斥,梦里缠绵。
全都是一个人。
自始至终,只有白徵。
他的,师尊。
双膝跪倒在地,将愧疚连同泪水一并压进了湖畔湿泥。
楚栖双目失焦地看着那抹白,喃喃问道:“师尊,您在骗徒儿的,对不对?”
白徵回眸,眼中有哀伤,有困惑,有不解。
“您是在埋怨弟子这么多年没回来看您,所以才假死罚我,对不对?”
羽睫一动,抖落泪滴无数。
“楚栖,你我师徒多年,我又何必因此罚你?”
白徵回过身,轻柔的印在他唇边落下。
“你该懂的。”
明明是那般矜持,那般克制。不知怎么地,楚栖却从那残余的冷香中品出了滔天不舍。
“师尊,不要离开我。”他泪如泉涌,央求着,扯上白徵的衣袖。
“弟子再也不走了,求师尊留下来,求您。”
头磕进尘埃,心痛化作额间血。仿佛只要磕头足够猛烈,就能留住那人的脚步。
白徵叹气,抬手,轻轻抚上那张芙蓉脸。
指尖很冷,暗香如昨。
“是师尊不好,一直忘了给你取个字。”
“凤生于楚而栖于梧,君梧,你与红色天然相配。”
“不要为我穿白衣,这个颜色本不属于你。”
“回去罢。知白没正形,长缈年纪还小,凌岩峰传位于你,我亦能心安。”
垂到指尖的晨露洇湿了朱砂,悄然流经他的脸颊、下颌与颈间。楚栖呆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柔软的白绸在指尖溜走,这般无助,恰如斯人挽留不下的风。
突如其来地,他被仓惶催着大喊:“师尊,别走!”
远去的脚步停了,白徵回眸,轻叹道:“楚栖,最是人间留不住,你当向前看才是。”
他松开手,步履和泪共明月,借着浓雾悄然隐去。
“师尊!不要走,师尊!”
他声音嘶哑,想走,想跑,想追上去,像飞蛾扑火般逐上雾中的那点红。
但一双脚,却被无端定在原地。
“您看看徒儿……”
古人翩然已去,唯有冷香余韵,绕着指尖朱砂萦系心头。
他猛地惊醒,发现入目所及之处,是熟悉的竹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