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归话不多说直接把白徵的名字写上传音符,得来的是一片寂静的沉默。
葛逢耐心地听完楚栖三次碰壁的经历,摊手道:“帮不了你,昨晚回来之后我就没见过他。”
楚栖垂头丧气地坐在擎渊台的石阶上,以手撑头看着午后的烈阳。
师尊又生气了。
师尊又避而不见了。
师尊又......
忽然,半空中飘来若隐若现的冷泉香,楚栖的思绪只停了一瞬,随机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急忙奔向擎渊台的后院。
那股冷泉香飘渺且轻,不仔细闻根本分辨不出来。楚栖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山门大开的寝殿,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为何能捕捉到师尊的信香。
他秉着呼吸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白徵的寝殿,轻纱薄幔仍是旧时模样,唯一变了的是寝殿正中间的桌上,摆了株常年被灵力供养的桃花枝。
桃花枝下桃花香,桃花香里飘竹香。而这股似桃似竹的气息被冷泉一洗,冲淡了刺鼻的酒烈。
月白了衣衫在地上飘出了行云流水的褶皱,身姿倾倒在床如同卧溪之鹤,抵在眉心鼻尖的手白如美玉,衬得尾指朱砂愈发鲜红。
而在他的枕下,掖了一角金色布料。
白徵就这么和衣侧卧床上,呼吸轻得如同山顶最稀薄的雾。
楚栖看呆了。
原来仙人沉睡时,也可以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楚栖长这么大,被白徵亲手养在身边十几年,却从来没见过自家师尊睡着的模样。
在他的记忆里,白徵永远都是清醒强悍的。少年时期的他每日早早地被这抹白色身影喊起床打坐练功,入梦前那人永远都是拿着一本书依在床上,摸着自己的头守在身旁。
年纪渐长后,他搬去了偏殿。白徵有时也会过来检查几次,见自己真睡熟了才放心回正殿就寝。
而十七岁那年,楚栖分了院子。
这时的白徵早已不会像以前那样千般照拂,平日里都是等着自己有事上门请教求见,而白徵则将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原则彻底落实。
唯一见过师尊不在清醒间的模样,也只有前段时间刚从山下回来的那晚。不过那时擎渊台的只燃剩了一盏灯,烛火昏暗瞧不真切,他只能透过朦胧的光影看到白衣横斜,猜测着师尊多半是睡了。
而今,师尊在梦中的模样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展示在自己眼前。
楚栖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整个人飘忽半空,倒酱油似地将惊惶、欣喜、愉悦和怜惜炒成了一盘糊糊的菜。
褪去了霜雪肃杀的白徵,姿容清绝,望之亲切。
他忽然理解师叔们的万种迁就了。
“师尊,醒醒。”楚栖俯身,轻轻摇着白徵的手:“申时一刻了。”
白徵一动不动。
楚栖把手探上额间,触之生凉,并没有发热。
“师尊?”他喊得稍稍大声了些。
指间微动,冰雪雕琢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怎么进来的?”白徵醒来,开口就是一声凉凉的质问。
而此时的楚栖完全听不见师尊说了什么,他的思绪早已随着天光初霁,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他从那双终年覆雪的眼里,看见了水光潋滟,山色空蒙。
那是春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