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栖和林清赶回来时,正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江知白。
说来也奇怪,在凌岩峰里乱成一锅粥的辈分不知为何突然回归正常。林清先是喊了江知白一声大师兄,末了直呼其名问起傅念的事情。
江知白叹了一口气:“三天了,还是不愿意见人,茶也不喝饭也不吃,我是真的拿他没有办法了。”
“阮溪棠真就那么可怕?见一面就会变成这样了吗?”林清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江知白突然拉住了林清的衣裳:“他见了谁?”
楚栖一看,紧忙把林清扯了回来:“大师兄,不可如此。”
江知白看懂了楚栖的眼色,倏然地松开手:“失礼了。”
林清噎了下,看不懂这师兄弟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只能笑声:“不妨事。”
江知白讪讪地,语气中带了不易察觉的恭敬:“你是说,他遇到了谁?”
林清定了定神,接上方才的话头:“我们从秘境出来后去了趟临风城,傅念应当是和阮溪棠打上照面了。是我们考虑不周,原以为乔装打扮便能避人耳目,不曾想还是被认了出来。”
江知白的脸色变了几变,从齿间抖出了几个字:“阮溪棠?上岳宗的那个阮溪棠?”
林清一想到他们几个在秘境前“好言相劝”的场面,顿时心虚得不敢说话。
说到底,是他们低估了傅念对阮溪棠的恐惧,也低估了二人之间对彼此的熟悉。
早知道会给傅念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林清说什么都不会劝上这么多句。
好在江知白不是宋不归那种火爆性子,听到阮溪棠这三个字只是将怒火一压再压,直到情绪平复下来些许后,才淡淡说了几个字:“我知道了。”
“等等!”见他转身要走,林清紧忙唤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江知白问道。
林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请求提了出来:“我想去看看傅念,可以吗?”
傅念的居所名叫花月堂,听上去自带镜花水月的优美。此前林清刚上凌岩峰时有幸去过一次,只不过那时隆冬下着雪,院落内除了花圃凋零假山涂白外,并没有更多旁的景致。
虞都的春季比别的地方来得更早,花月堂也在此时方能看出一二美色来。垂下的海棠花遮了半个院落,才刚绽放的紫藤挂在檐上零星几点交相映着。花圃内植的木香花也冒了头,刚好把败了的丁香顶了去。花前月下,明堂风过,人生惬意莫过如此。
原以为傅念如竹如松的性格是喜欢移澜居那种清幽静僻的,不曾想却是个爱花惜花之人,花团锦簇,暗香抱风,寻常人来都会轻易被这满堂春色迷了眼。
院子里应当被荒废过一段时日了,花落一地无人打扫,被前些天的雨浸湿后零落成泥,贴在青石砖上显得颓败,与周遭盛景格格不入。
林清就这样脚踏落泥目揽繁花,轻轻敲了敲房门。
“傅念,你还好吗?”
他将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人惊醒一般:“我们都平安归来了,你不用担心。”
果不其然,屋内只剩寂静,甚至能听见堂前落花的声音。
他叹气,看着放在门外小案上的茶水飘了两片叶子,糕点也被风吹出了干裂的纹路,不由担心道:“傅念,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身体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样不吃不喝这么多天,身子垮了,还谈何以后呢?”
见人不语,林清闭了闭眼,狠下心换了个称呼:“傅师兄,林清求您,吃一点吧!”
屋内终于传来了细微响动,紧接着是道极沙哑极虚弱的话:“林师叔,请回吧!傅念心内自有分寸,您的好意多谢过,心领了。”
林清一怔,他从未听过傅念如此有气无力的声音。
当下语气便急了些:“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屋内的人又沉默了。
林清心上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是阮溪棠打伤了你?”
隔着扇门,里头动静听不真切,周遭只有风扫花枝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傅念声音才再次从屋内响起:“没有,您多虑了。我只是闭关修炼,辟谷而已,不必担心。”
林清现在对傅念说的话半个字都不信,他并不认为一个人辟谷闭关会变成如此虚弱的垂死模样。
但正如江知白所言,傅念现在的情况很是棘手,问也不说实话,敲门也不开,跟他讲话十句都未必回一句,饭也不吃茶也不喝觉也不睡,总不能一剑把门劈了进去把人揪出来,硬塞米饭强灌水吧?
林清终于体会到了为人师表的无力感。
再度敲门的手微微曲起,犹豫了片刻,颓然落下。
他掩了重门,朝着楚栖摇摇头,满脸疲惫。
“你若想知道什么,可以去鹿鸣峰问问。”楚栖的手指拂过林清纠结的眉心,柔声宽慰道。
“鹿鸣峰?”林清神色一动:“能问出来什么?”
楚栖牵起笑意:“你忘了?傅念回山的那天去了鹿鸣峰开药的。你若真的担心,不如找莫师叔问一问他的情况,心里也有个底,不是吗?”
林清沉思一会儿,摇头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