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的后半程,白徵吃得心不在焉。
明惊风看出他的不适,小声问道:“你要不要先回去?都是自己人,能理解的。”
白徵与芦花宗人不熟,于情于理都不该擅自离席,微微抿了嘴:“没什么,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明惊风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啊!你那两个徒弟是吧?”
“到底是头一回历练,我放心不下。”白徵垂了眸,刚要端起杯盏饮上半口酒解愁,转头却楚栖蹑手蹑脚地杯子。
往昔不妙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他眼疾手快探身抢过,低喝:“你还敢喝酒?”
四双眼睛齐齐望了过来。
霍相隐见氛围不对,出来打圆场道:“难得一聚,孩子喝两杯酒不妨事。”
白徵的胸膛不断起伏,努力压制的热潮不合时宜地爬上了耳垂,他微微欠身,解释说:“他经不住,上次一杯倒,耍酒疯砍了几棵树,这次若不拦着,也不知道要闹什么笑话。”
楚栖被说得一愣一愣,在他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些片段。
当即有些不服输:“师尊,我上次只喝了一……”
“一杯也不行!”白徵板起脸,凶巴巴道。
宴席散后,霍相隐想邀请明惊风留下暂住一晚,却见对方不知为何,逃也似地转身离开,顺带把江知白叫走,说是要去取一些秘境里能用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回凌岩峰的小道狭窄,秋日的夜不比晚夏,山里刮起些许寒凉晚风。楚栖走在竹径上,裹着以往冬日里才会穿的薄绒大氅,闷闷不乐地低着头,叫落地竹叶踢得打了个卷儿。
素来耳聪目明的白徵此时却像浑然不觉似地,在前方气势冲冲走得飞快。
那种故意被冷落的孤寂让楚栖心下有些闷堵,他再也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句:“师尊。”
脚步在前方停下,如玉的人微微偏头,露出月色般皎洁的下巴:“何事?”
短短两个字,听得楚栖莫名有些委屈:“师尊,我真的砍树了吗?”
白徵本能一愣,半晌才想起来,这是方才他为了阻拦楚栖喝酒,情急之下的胡诌乱扯的话。
没想到,被小崽子听进去了。
他半无奈道:“我说是真的,你就信了?”
楚栖兀自沉浸在丢脸的悲伤里,显然没听懂白徵的话:“师尊说的,定不会扯谎,必然有理有据……”
“假的。”白徵毫不留情打断道。
楚栖凤眸瞪圆,似乎有些不敢想象。
他急了,扯住那飘然的月白衣袖不放,以下犯上带了些质问:“师尊怎么能在人前这般杜撰我?”
白徵转过身,脸色平静语气祥和,一句话就让楚栖把还未涌上来的泪憋了回去。
“你做的事比这更过分。”
楚栖脚下一个不稳,后退了两步。
“弟子,做了什么?”
未知的恐惧摄上心头,胸腔仿佛被人掏了个大洞,呼呼漏风。
做了什么?
白徵脸上忽然微微发热,开始怪罪于芦花宗的酒不合口味,后劲太大,容易上头。
他背过身去,用夜色和墨发遮住了通红的耳廓:“天知地知,你不知我知,此时,不能说。”
楚栖更慌了:“师尊!难道是什么杀人放火大逆不道的事?”
白徵:“......”
杀人放火真不至于。
大逆不道却是真的。
他猛然沉下脸,低喝制止了楚栖的试探:“说了没事就没事,啰嗦什么?回家!”
他步履飞掠如风,跑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模样。
追在身后的恼人声音半些没停,反而因为距离的拉远更大声了。
“师尊!弟子还有话要说!”
“一句起两句止。”白徵停下,呼吸微微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