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哥哥穿起去走世外,
小妹子的针脚就显出来。
情哥哥摘朵花儿往妹甩,
小妹子就捡起花儿戴起来。
小妹子今黑等你在院坝外,
情哥哥你不怕打断腿杆你就来!
聚集在田间地头的李家花园的男男女女全都哈哈大笑,全都起哄着让徐贵才去“会”那小媳妇。
川西平原的习俗就是这样:大凡播种的季节,男女都要在田间地头嬉笑打闹,打闹得越厉害越孟浪越出格,地里的收获也就越实诚越丰厚。
所以,徐贵才就顾不得对方是个才结婚的小媳妇了,翻过田埂扑过去,要跟她进一步地打闹亲热,不想却被旁边的两位嫂子一拥而上,按倒在了田垄沟里。那家的大嫂正在奶孩子,十分利索地掀起衣裳,掏出鼓胀的奶子,挤出两线白白的奶水,喷了徐贵才满脸满身。
徐贵才在奶水的淹没下哇哇大叫,女人们则高兴得花枝乱颤,手舞足蹈。
土地有了男女的纵情狂荡,又有了丰沛的奶水滋润,自然就能得到更大的收获了。
这样热烈狂放的播种过程和播种仪式连续进行了五六天,终于宣告结束。崇义镇的一万余亩土地上,全都撒满了罂粟的种子。
然而,最让人惊异的是,乡民们不仅在田地里撒上了种子,就连田埂上和菜园里也撒上了种子。甚至还有一些农户,竟然把家屋旁边的祖坟地也开辟出来,除去了杂草,刨松了坟头,在祖宗们葬身的前后左右头上足下,全都见缝插针地撒上了种子!过去那些杂乱无章的鬼气森森的坟地,一时间竟变得整齐洁净起来,翻出的新土在阳光照耀下散布着清新的气息,光洁的坟头在春天里闪烁着古怪的亮光。
无边无际的春色春光里,农户们种植鸦片的狠劲和野心暴露无遗。
在镇公所里强制鸦片烟鬼们戒烟失败后,李嘉祺就回到李家花园,一边跟伊藤良子在后院里陪着母亲吃斋念佛,一边思谋着怎样找到他大哥,进入何军长的部队。后来,李嘉瑞在崇义镇上重开烟馆,重新怂恿和鼓动乡民们大肆种植罂粟的消息传来,李嘉祺搀扶着母亲去街镇上走了走,又到乡下去看了看。结果这一走一看,不禁让老太太目瞪口呆,大惊失色。老太太望着那无边无际的又一次撒满了罂粟种子的罪恶田野,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们李家花园自来秉承的是诗礼传家,造福桑梓。没想到到了你大哥二哥手里,却成了为害乡里祸害乡亲的罪魁祸首!我愧对你爹,愧对李家先人啊!”
然后,老太太就把着李嘉祺的手,要他想方设法去找回他大哥李嘉祥。老太太说:“省城军队已经走了,你大哥他们也该回来了。一物降一物,只有你大哥回来,才镇得住你二哥!”
李嘉祺望着西边遥远的山峦,沉重地点了点头。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和反省,李嘉祺已经明白:故乡的土地和故乡的人心已经完全沦落了,仅靠他个人甚至是“参谋团”和“别动队”的力量,是根本无法拯救这片深陷罪恶的土地的。他必须跟他大哥和何军长合作。
然而,直到田野里的罂粟种子发芽,长出了细小的茎叶,前任四川省主席何军长才带着人马从山里杀出来,重新占领了川西的几个小县穷县,并在老家元通镇设立了军事指挥部。李嘉祥也带着他的团部和上千人马,再次进驻了天府县城。
消息传回李家花园,老太太即刻让李嘉祺赶到县城去,把他大哥叫回来。“如果你大哥这次回来,还不思悔改,还要纵容你二哥种鸦片开烟馆,我就一头撞死在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老太太敲着拐杖,神色悲怆地说道。
李嘉祺望着年迈决绝的母亲,止不住一阵心酸感动。对跟他大哥和何军长的合作,李嘉祺已经想了许久,也想了很多,虽然不敢说成竹在胸,但在某些事情上,他还是有把握的。于是,他好言安慰了母亲一番,立即起身,赶到了县城去。
他很快就在团部里见到了他大哥。虽然从去年禁烟游行发生冲突,到现在不过数月时间,但其间的波澜起伏和天地翻覆却让两兄弟如隔三秋。他们默默对望着,可谓是感慨万端,百感交集。
李嘉祥发现,与数月前那次不愉快的见面相比,李嘉祺已经少了许多少年意气和热血冲动,已经变得相当稳重内敛了。而李嘉祺则发现,经过狼狈逃窜的败军生活,李嘉祥已经变得神色忧悒,满面沧桑,他不仅额头上爬满了皱纹,两个鬓角还出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白发!
李嘉祺简单地问候了他大哥后,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询问他今后有啥打算?李嘉祥长叹一声说:“败兵之将不可言勇。能回到天府县就不错了,我还能有啥打算?过一天算一天吧。”
李嘉祺摇着头说:“你们四周军阀环立,虎视眈眈,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受到进攻。你们这样束手待毙不行。你们要想在这里扎稳脚跟,长久地存在下去,就必须另寻出路!”
李嘉祥苦笑道:“我们早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哪里还有啥子出路哟?”
李嘉祺就趁机提出来,他要跟何军长见一见,谈一谈。“说不定我能帮你们想想办法,找条出路。”他目光深沉望着他大哥说。
李嘉祥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李嘉祺就毫不隐讳地亮出了他“中央禁烟特派员”和国防部“特别行动总队”中校军官的身份,并特意说明:他是奉国防部之命,去跟何军长接触谈话的。如有可能,国防部将请示蒋委员长和中央军委会,给予他们力所能及的最大帮助!
李嘉祥惊愕不已,霍地站起来,上下打量着李嘉祺,“我还以为你是潜伏回来的共产党特务,原来你是中央的人呀!你怎么不早说?”
李嘉祺说:“我给你早说了有用吗?你们啥时把中央的人放在眼里了?”
李嘉祥搓着手,嘿嘿地笑道:“四川军人嘛,都是这样,总是防备着中央搞什么阴谋,来算计我们。”说完,就赶急拿起桌上的电话,给何军长打了过去。
何军长从山里带兵杀出来后,就一直龟缩在老家的元通镇上,痛苦地思谋着一个问题:怎样才能让他的部队在川西扎稳脚跟,“长治久安”下去。他明白,因为去年种植罂粟和开设鸦片烟馆的事,他已在川人心目中“恶贯满盈”,“臭名昭著”,他还想靠着种植和经营鸦片来增加自己的军事实力,图谋东山再起重主四川,已完全不可能了。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能找到一棵大树作倚靠,以保住自己现在的实力和地盘。“只要不被人打得像落水狗一样地到处仓皇逃窜,弟兄们有口饭吃,我就心满意足了。”何军长曾不止一次地向他手下的参谋人员如此悲观地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