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空间中，常安的意识前所未有的集中。代表盛唐长安的流光溢彩的数据流被暂时搁置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黄、风沙漫卷、信号极其微弱的时空坐标——汉武帝元朔三年，漠北某处。

定位极其模糊，只能确定一个大致的范围，仿佛在无尽的沙海中寻找一粒特定的沙子。系统提示不断闪烁：

【定位精度：低。目标处于移动或遮蔽状态。】

【能量不足，无法建立稳定视觉链接。】

【仅支持超短文本信息投送，成功率预估：61.4%。】

【信息内容需极度精简，且需避免直接干涉历史主干逻辑。】

常安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61.4%的成功率，意味着可能失败。而“避免直接干涉历史主干逻辑”，更像是一条悬在她头顶的准则。她不能告诉张骞具体去哪里、怎么走，不能改变他贯通西域的使命，甚至不能明确保证他的生死。

那能说什么？

鼓励？空洞的鼓励在绝境中毫无意义。

指引？模糊的指引可能带来更大的灾难。

常安的目光扫过系统界面，忽然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功能上——【环境数据扫描（极简版）】。这个功能原本或许是用来让她了解直播背景的。

“系统，能否对目标区域进行一次极简环境扫描？仅获取最宏观、最基础的地理方位信息，比如……大型山脉的走向，或者……星辰定位的辅助参考？”常安快速思考着。提供客观的、本就在那里但被困者可能因慌乱而忽略的自然参照物，算不算干涉？

【扫描中……消耗额外能量……扫描完成。获取目标区域宏观地貌：东北方向三日路程外有连绵山脉轮廓；当前夜间，北辰星（北极星）方位角略高于地平线……】

有了！

常安脑中灵光一闪。她知道该怎么做了。既不直接指路，也不空泛鼓励，而是提供一种“确认”和“希望”。

她开始构思那短短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需要斟酌。

不能出现现代词汇，必须用当时能理解的语言。

要给他信息，但不能是命令。

要给他希望，但不能是承诺。

她深吸一口气，用意念将文字输入：

【星斗指引，山峦为证。尔志坚毅，自有天助。勿弃。】

短短十六个字。

“星斗指引，山峦为证”——确认了他可能依赖的导航方式（星辰）并提供了一个遥远但确实存在的实地坐标（山脉），这是信息。

“尔志坚毅，自有天助”——肯定他的意志力，并将“帮助”归结为“天助”而非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声音”，这是降低自身存在感，避免被神化，同时给予精神支撑。

“勿弃”——最简单，也最有力的鼓励，不要放弃。

【信息封装完毕。是否发送？】

“发送！”常安毫不犹豫地确认。

她能感觉到本就有限的能量储备又下降了一小截，一道微不可查的信息流如同离弦之箭，穿透层层时空壁垒，射向那片风沙肆虐的漠北。

………

汉武帝元朔三年，漠北。

黄沙漫天，日头毒辣，仿佛要将最后一丝水汽都蒸干。张骞和仅存的几个随从蜷缩在一条几乎干涸的河床背阴处，嘴唇干裂，衣衫褴褛。水囊早已空空如也，坐骑也倒毙在昨日的沙暴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沙粒，灌满了每个人的心口。他们迷失方向已经很久了，匈奴的追兵或许还在附近徘徊。

就在张骞意识模糊，几乎要沉入无尽黑暗之时，那片已经沉寂了数日的天空——之前曾短暂出现过神异景象（首次广域直播）的天空——忽然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快得像是错觉。

但下一刻，一个极其短暂、仿佛随时会断掉、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钻入他的脑海，与那日听到的“常安”之声同源，却更显遥远和微弱：

【星斗指引，山峦为证。尔志坚毅，自有天助。勿弃。】

声音消失了，天空也恢复了原状。

张骞猛地睁开眼，几乎以为是濒死的幻觉。但他看到身边仅存的随从也愕然地抬起了头，面面相觑。

“你们……也听到了？”张骞的声音沙哑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