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船舱，冲出来的二十几人，看着四周的一切，感受着越来越下沉的船体，甚至已经能踩到冰凉的海水，有的瘫软在地，有的开始来回奔跑起来，想要找出一条生路，哭泣、挣扎、祈祷、责骂，在绝境面前，生命的爆发力显得有些苍白。

“噗通！”有人不甘坐以待毙，直接从甲板上跳了下去，但很快就被双重旋涡吸入海底，再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跟随着张开四的回忆，羽落两人看到，一些记忆片段如同泡沫一般，在张开四的身后浮现，随即又慢慢的消失不见。

两人看到，一些闪烁的画面中，黑夜里，莱德拉号连同着还活着的三十几人，很快就被旋涡吞没，被拖入海底，连同着所有宝藏，一起沉了下去。

莱德拉号，也逐渐和眼前的沉船重叠在一起，过去和现在，也重新重叠在一起。

画面中的少年和眼前的男子重合在一起，谷崟仿佛经历了一遍他的经历，久久不语。

眼前的男子，是她的外公，是外婆和母亲日思夜念的人，也是母亲临终前的遗憾。

“你，能帮我说说小为吗。”看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女人，张开四缓缓开口，不知如何称呼，只能用一个“你”代替，毕竟几十年的时间里，除了血脉连接，亲情无从谈起，何况自己从未陪在他们身边，也算不得一个合格的长辈。

“外婆我没见过，但我知道她心里一直牵挂着你，直到最后一刻，都还牵挂着你。”看着满眼期待的张开四，谷崟还是将日记本里的内容，大致的说与了张开四。

“咸丰十一年一月，夫张开四出海已三月，腹中孩儿已有半年，幸得离家所留盘缠度日，也有街坊照顾，但余粮不多，恐难撑二月。”

“咸丰十一年二月，夫张开四出海已四月，隔壁王婶帮我在浣洗坊找了比较轻松的事，但天气日寒，勉强度日，腹中孩儿已能踢我，盼归取名。”

“咸丰十一年五月二十，夫张开四出海已七月，孩子出生，女孩，夫久不归，取名张思开，小名思思，浣洗坊的人都很照顾我们。听说皇帝想回京城，但不敢，胆小。”

....，....。

“思开，思开，思开.....。”看着谷崟，听着她的陈述，张开四想象得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独自在院子里等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是一场多么煎熬的等待啊。

....，....。

“同治元年，夫张开四同行好友吕亮归家，带来噩耗....。”

“同治二年，夫张开四离家近三年，思思两岁半，承蒙吕亮照顾，王婶也撮合，辗转反侧，既反对不了也无法反对，妇道人家本难立，望原谅，为照顾好思思，随我姓谷。”

...,....。

“吕亮，呵呵，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是逃出去了，都是命，都是命啊！”看着谷崟，仔细的打量起来，张开四猛地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那对玉镯子。

“谷崟，谷崟，好，好啊。吕亮，看在你没有亏待小为的份上，你我两清，两清了。”看到谷崟镯子的那一刻，张开四大笑了起来，那是一种畅快，一种久违的释怀，连同着森森鬼气都变得清明起来，缓缓的从身体中消失不见，留下了一个纯粹而透明的魂体。

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自己的血脉后人，还能听到小为的消息，相比较船上的其他人，老天已待他不薄了，幸运也知足了，知足了啊。

“小兄弟，谢谢你。”重新看了看羽落，又回头再看了看谷崟，张开四深深行礼，表示感谢，从上次和羽落的战斗中，他已经知晓了羽落的身份，只是囿于执念，不愿随他而去罢了。

“心愿既已达成，也该去归墟了。”看着张开四完全放开了心神，羽落也不婆婆妈妈，将谷崟牵引到身边静止不动，而后端坐在张开四的面前。

“阴阳有序，生死有别，五方接引，万元归墟。”伴随着羽落的声音响起，怀中的古朴短剑飞身而出，不受海水的影响，径直悬浮在头顶，伴随着口诀，从四面八方开始不断有灵气汇聚而来，以谷崟可见的画面，五颜六色，如梦似幻朝着短剑汇聚而来。

渐渐的，短剑化为了长剑，开始引导着这些灵气，缓缓的在水中画上一个古朴的文字，和羽落胸前同样画上的文字重合在了一起，在羽落和张开四的正中间水面之上，化为了一个半透明的“门”的形状。

谷崟感受不到门内的气息，但灵魂深处还是有了些天然的惧意，而张开四很明显的感受到了里面强烈的吸扯和深深的呼唤，身形正在缓缓的朝着里面靠近。

“小为，思开，我回来了。”身体不断的靠近羽落牵引的入口，看向谷崟的时候，张开四还是忍住了双手，没有上前触摸，但眼神中充满了柔情、以及幸福。

“阴阳有常，乾坤无常，五方接引，去。”张开四的主动配合，确实让羽落的引渡轻松了许多，怪不得老家伙们告诫自己，尽量化解船灵心中的执念，让他们心甘情愿进入归墟，才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让自己受伤或丧命。

一般船灵的爆发力都如此，可想而知那些传说中的高阶船灵，万一遇上了，稍有不慎，度化难说，恐有性命之忧。

很快，张开四的身体渐渐的没入了这道虚影之中，随着张开四的消失，这道虚影的门也迅速消失不见，长剑突然间失去了目标，又重新化为短剑，被羽落收进怀中。

“走吧。”看着谷崟，羽落也没等她反应过来，又重新牵起了她的手，径直的朝着水面飞去。

望着消失的张开四，望着下方的沉船，谷崟知道羽落不会帮他收取这些宝藏，也就任由着他牵着手往上而去，此刻的她，只想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安宁。

“小黄，走吧。”很快，两人飞出了水面，站在一块礁石之上。

“叽叽，叽叽。”见羽落点了点头，小黄知道，顺利解决了，也就欢快的化为了双蛇形态的肥遗，飞到两人面前，两人也如之前一般径直的踩了上去，而后又如同之前一般，借着月色，迅速的飞向了勇猛号。

“小心东洋忍者，里面有几个厉害角色，其他人应该伤不了你。”飞临勇猛号的上空，羽落还是有些担忧的轻声的提醒了一句。

“你这是关心我？”看着羽落，谷崟难得的笑。

“算是吧。”没等谷崟继续反应，羽落直接抱着谷崟飞到勇猛号的甲板上，然后没等她的一句道别，径直的化为一道黑影，没入了夜色当中。

“这个小道士。”凝望着黑夜，谷崟迅速反应过来，立刻走到一个船员身边，轻声吩咐。

“大小姐，这个时间下水，恐有危险啊。”很快，李岳来到了船舱内，有些凝重的听着谷崟的决定，半个时辰前，细心的他发现谷崟消失了，虽然担心，但还是忍住了，能够如此消无声息，要么是谷崟有意为之，要么和羽落脱不了关系，毕竟自己加强了数倍警戒，并未发现有任何人靠近。

“水下隐患已除，趁着劳尔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能抢多少算多少吧。”海底鬼影已被羽落清除，算是这家伙送给自己的礼物吧，这点先机一定要抢到。

“好，我马上安排。”

“岳哥，你亲自带队接应。”

“好。”想来应该是羽落出手了，李岳知道谷崟不会拿兄弟们性命开玩笑，立刻吩咐着之前下水的四人，并且多派遣了几艘小船，带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和类似于渔网的笼子，专门用于打捞的工具，迅速在夜色掩护下，朝着目的地而去。

四五个时辰以后，天微微亮，从勇猛号派出去的五六艘小船悄悄的驶回，每艘船上，装上了三四个铁箱子。

“大小姐，一共捞取了十五个箱子，全是宝贝。”李岳走到了船舱，汇报一夜成果。

“嗯，千万保密。让兄弟们加强戒备，真正的争夺要开始了。”感受着船舱外的浓雾慢慢的消散，天色开始变得明亮起来，谷崟知道，真正的争夺，来了。

“我知道怎么做。”此行不仅降低了暴露的风险，更是取得了获取宝藏的先机，对于谷崟驱使羽落的手段，李岳越发的钦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