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裴长清勾着她的袖子把她拽回来,看着她的表情,突然问:“你眼睛怎么了?”
聂怀瑾一楞,伸手按了按眼睛。裴长清已经扶着书桌蹲下来,眼神定定地看着她,“怎么哭了?”
“谢逸之又欺负你了?”他眉头皱了起来,“我去找他!”
聂怀瑾迟迟没有回答。
裴长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像慢慢清醒了意识。他松开手,缓缓撑着自己站起来,在近暝的霞色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裴大人出事我是要被问罪的。”其实没那么夸大,但多一事毕竟不如少一事,“太医给你的药呢?这么晚了,你怎么发热也不说。”
裴长清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皱着眉,看着她像十分不耐的样子。
聂怀瑾很讨厌这个场景,她转身就要走,裴长清在后面拉了她一下,递给她一块手巾。
“擦擦眼睛。”
裴长清上次像这样把手巾递给她的时候还是许多年前的雨夜。那时他们的关系还没有这样糟,裴长清拉住她是因为好心。可现在什么都不同,就算裴长清还留存一点善心,她现在也绝不敢接。
聂怀瑾“嗯”了一声,从他手里拉回衣袖,却又转身回来,“上次见到的小厮呢,你把他找来,让他去吩咐厨房,把药熬了送过来。”
“有什么好这么麻烦的。”裴长清没答应,“睡一觉就好了。”
“你睡了几天了?病好了呢?”聂怀瑾心急,声音都变了调。
可裴长清还站在那儿,面色一点没变,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行。”聂怀瑾不说了,“那你就自己病着,不要连累到我们。”
聂怀瑾与裴长清僵持了一会儿,听见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初夏时节常有这样毫无征兆的雨。雨越下越大,水滴磅礴地向下滑,打在院里雨声密密麻麻的。
裴长清的脸色愈加红,烧得比刚才还要厉害,看起来要栽倒下去。
聂怀瑾早上去扶过他,疑心他自己又要把伤口挣脱开裂。
裴长清难得没精力推开她。他坐回座位,看着聂怀瑾在他房间里踱步,像是同他在一起多待一会儿都嫌烦。
他心情比方才还要差,把脑袋支起来在桌前立了一会儿,差点砸在桌上。
聂怀瑾没辙,又走过来,弯腰废了些力气,把他躯干撑起来。
裴长清看着清瘦,但毕竟是从小习武的体格,聂怀瑾连拉带拽地把他拖到榻上,累得指根有些泛白。
“你怎么这么重?”
“又没让你管。”或许是生病的原因,裴长清此时的音色十分粗噶。大约是自己也不想听,他干脆闭了嘴,不再说话。
雨下得太大,聂怀瑾从内室床上抱来被子,把裴长清罩得严严实实的。
裴长清没有力气,只有红着眼睛瞪她,看起来十分不虞。
“捂一捂就好了。”聂怀瑾没管他刀一样的眼神,“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了也没人来管你。从前其他人呢?”
聂怀瑾最初在裴府叫六娘,这意味着裴长清有五个单独服侍他的下人。
“他们在峻灵。”裴长清闭上眼睛。
聂怀瑾不再问了,她坐在桌前,准备暂且在这里凑合一会儿。
突然裴长清喊她,“你声音太吵了。”
聂怀瑾怀疑他幻听,“我没有发出声音。”
“你呼吸声很吵。”
聂怀瑾觉着裴长清一定是在找茬。
“裴大人要想不听到这样的声音最好是能在府里喊上一个人为自己熬药。”聂怀瑾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找到了些乐趣,“要么裴大人就闭嘴,等热退下去。”
“你在哪里学的?”裴长清费力地在被褥间发出声响。
“我爹我娘。”聂怀瑾迅速答到。
裴长清不说话了。
窗外雨一直未停。聂怀瑾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把门窗都紧紧闭上,不让风雨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