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在等谢明岑的反应。
当听到那道声音和感受到身侧躯体瞬间的僵硬时,他浓密的睫毛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依旧维持着平稳绵长的呼吸,伪装得天衣无缝。
只是,那条原本只是松松搭在谢明岑腰侧的手臂,此时却仿佛是无意识的动作,极其“自然”地收拢了几分,将人往自己这边又带近了一点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趋近于无。
谢明岑屏住了呼吸,感觉空气都凝滞了。
他小心翼翼地尝试着从萧七临那看似“无心”实则是“天罗地网”的桎梏中挪出来。
他动作轻之又轻,缓慢得像只蜗牛,生怕惊扰了旁边这位“睡美人”。
就在他感觉即将成功、腰腿终于要脱离对方“魔爪”的刹那。
“唔……”
萧七临仿佛被惊扰了美梦般,发出一声含糊的低吟。紧接着,那条手臂猛地一收,长臂如同铁箍般,极其“自然”地将刚挪开一寸的谢明岑又结结实实地揽回了怀里。
脸颊甚至还无意识地、带着点亲昵地蹭了蹭谢明岑的面具。
谢明岑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能亲上来。
谢明岑:“……”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萧七临!你他妈绝对是装睡!绝对是!!!
想看老子笑话是吧!
忍无可忍!
谢明岑屈起膝盖,带着七分恼怒三分试探,重重地顶了一下萧七临的腿侧,差点把萧七临顶下床。
如同被恰到好处的闹钟唤醒,萧七临“适时”地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带着初醒时的惺忪水汽,还有一丝恰到好处、仿佛刚被吵醒的茫然。
他微微低头,目光对上怀里那只“炸了毛”的面具狐狸,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语气关切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嗯?谢兄……醒了?”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带着温度扫过谢明岑戴着面具的额头,“头还疼吗?”
“疼!疼死了!”
谢明岑一把拍开他还搭在自己腰上假装无辜的手爪子,猛地坐起身,动作大得差点掀开被子。
他顶着宿醉的头疼,声音透过面具都挡不住那股咬牙切齿,“萧七临!你睡觉姿势很有问题你知道吗?!占人便宜占了一晚上!硌得老子浑身疼!”
萧七临慢条斯理地跟着坐起身,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微敞的、露出一点锁骨的洁白中衣领口。
他耳尖带着点可疑的薄红,但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无辜和淡淡的委屈:“谢兄此言差矣。”
他看向谢明岑,眼神坦荡又认真,“昨夜分明是谢兄抱着在下的腰,口口声声说‘好看’、‘要跟好看的走’,抱得那叫一个紧,生怕在下跑了似的……”
他刻意停顿,欣赏了一下谢明岑面具下他想象中的气急败坏的表情,才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在下也是……盛情难却,勉为其难才留下的。”
他迎着谢明岑杀人般的目光,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再者,谢兄昨夜睡得甚是安稳,呼吸绵长,很是……乖巧。并未占在下半分便宜。”
谢明岑被他这颠倒黑白的倒打一耙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眼前发黑,宿醉的头疼瞬间加倍:“……我那是喝醉了!醉鬼的话你也信?!还‘乖巧’?!萧七临你个王八蛋!”
他气得想当场掀了这张床!
就在谢明岑被萧七临那番颠倒黑白气得眼前发黑,体内真气都差点跟着宿醉一起翻涌,恨不得真把这张雕花大床当场劈了当柴烧!
“哥!日上三竿了,别躺尸了!”少年清亮又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如同炸雷般在门外响起。
紧接着——“砰——!!喀嚓!”
不是简单的撞门,而是一声巨响伴随着门栓断裂的刺耳脆响。
那扇昨晚被萧七临亲手仔细落下的木门,竟被一股蛮力硬生生撞开,断裂的门栓木屑飞溅。
一道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风风火火、毫无顾忌地撞了进来。
还踉跄了两下。
杨昭星兴冲冲的话头戛然而止,她脸上那明朗飞扬、属于少年郎的笑容彻底僵死在脸上。
她首先是不可置信这门竟然如此脆弱,随后又被眼前的场景刺激得嘴唇微张,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的好表哥谢明岑,中衣微敞,墨发凌乱地披散肩头,带着面具也能看出脸色极其不爽地坐起身。
而在他旁边,那位名动江湖的“飞雪踏红泥”萧七临,同样身着中衣,领口微开,露着一点线条漂亮的锁骨,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
两人坐在同一张床上,距离近得过分,空气里弥漫着宿夜的酒气、未散尽的暖意。
空气凝固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