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拉回来，但那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强压的笑意，“这位……呃，‘抹布’兄台？”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戏谑，“还有这位萧兄，你们二位这‘朋友’打算怎么交？‘交易’又打算怎么做？”

他饶有兴味地抱起胳膊，目光在萧七临和夜归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萧七临身上，那眼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玩味。

总之就是一副“我不走了，要看好戏”的样子。

夜归人恼羞成怒地一把扯下那碍事的黑布头巾，露出一张胡子拉碴、写满风霜却也带着几分悍气的脸，恶狠狠地瞪了谢明岑一眼，转头对着萧七临没好气地嚷道：“就是！交朋友？老子行走江湖几十年，头回见人拿着剑顶脑门儿上跟人交朋友的！你小子到底想干嘛？痛快放个屁！什么狗屁交易？！”

萧七临仿佛没听到夜归人的叫嚷，他的目光直直看向谢明岑。

少年向前踏出一步，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更长，几乎笼罩了谢明岑整个人。

“谢兄似乎对此事……颇感兴趣？”萧七临的声音不高，清朗依旧。

他嘴角微扬，依旧是那副干净少年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这江湖泥潭，水深得很。有些热闹，旁人避之唯恐不及，谢兄倒是……艺高人胆大，非要趟上一趟？”

他又话锋一转：“今日多谢谢兄帮我拦人了，改日定请谢兄一次京城有名的‘华灯醉’。”

这话明着是劝，暗里倒是锋芒暗露和赶人的意思。

谢明岑面具下的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挑。

啧，这小狼崽子，不就吃个瓜吗？真小气！

他非但没退，反而迎着萧七临的目光，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缩短那点被气势压迫的距离。

“水深？”谢明岑轻笑出声，笑声透过冰冷的金属，带着点慵懒的磁性，“再深的水，淹死的也是些不会水的蠢货。”

他晃了晃手里的青玉酒壶，动作随意得仿佛在庭院漫步，“我这人呢，平生最爱凑热闹，尤其是……”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同羽毛般扫过萧七临因为不耐烦而轻抿的唇线，“……像萧兄这般人物引出的热闹。”

这话语，这姿态，狂放不羁，又带着一丝隐秘的、近乎暧昧的挑衅。像一把无形的钩子，既勾着人的好奇心，又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夜归人瞅了下两人，偷偷咽了口唾沫，身体往后缩了缩。

得，招上俩明显脑子都不太正常的家伙了。

萧七临眸色骤然一沉，袖中的五指蜷紧，他脸上那点少年意的笑容往下一拉，很快又再次浮上，却只剩下冰冷一片。

谢明岑悄悄欣赏着男主‘憋屈’的样子，心道还是太年轻了诶，小子，这就沉不住气了。

啧，没有耐心。

就让我来锻炼锻炼你的耐心吧哇哈哈哈哈。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微妙时刻——

“咳！”

夜归人壮着胆子，硬着头皮插了一句，声音有点抖，“那……那个……萧小子！你刚才说的交易！到底什么玩意儿？痛快点！老子还有活儿要干呢！”他只想赶紧结束这要命的局面。

萧七临的目光缓缓从谢明岑脸上移开，重新看向夜归人时，又恢复了那种平淡无波的状态，仿佛刚才的锋芒只是错觉。

他顿了顿，犹豫了又犹豫，胸口中的烦闷愈增，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江湖上有没有“谢七”这号人物，可惜根本没有符合的，这他妈绝对是假名。

萧七临握着剑柄的手摩挲了一下，心想要不杀了吧，杀了了事，省的耽误时间。

就在此时，谢明岑开口了，声音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毫不掩饰的遗憾失望：“好吧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做交易了，唉——”

萧七临一愣，看向这个刚才还在死缠烂打的人。

谢明岑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交锋。他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那只提着青玉酒壶的手。

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从容与漠然。

那张银质面具，此刻随着他指尖轻巧的力道，被向上推移了半寸。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