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好酒。”谢明岑由衷赞了一句,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闭目细细品鉴着这烟雨楼一绝的滋味,仿佛刚才楼下那场惊心动魄的剑舞和那道冰冷的视线从未发生。
不多时,楼下刚刚因柳清清剑舞而平息的喧闹,又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再次泛起波澜,而且这次似乎带着火药味。
正百无聊赖戳着点心的杨昭星耳朵动了动,好奇地拨开面前的细纱帷帐,探头向下望去。
这一看,她整个人却愣住了。只见楼下大堂中央,一个身着蓝白劲装的少年格外醒目。
他身姿挺拔如松,背负着一柄古朴雪白的长剑,剑鞘简洁,却透着一股难言的锋锐。
少年周身气质澄澈又凌冽,如同出鞘的利剑,偏偏眉目间又蕴含着一股浩然正气,与这烟雨楼奢靡暧昧的氛围格格不入,仿佛误入凡尘的谪仙。
好俊的少年郎!杨昭星心里下意识地赞叹一声。
这少年,正是萧七临。
此刻,萧七临正与一个醉醺醺、衣着华贵却满脸油光的客人对峙着。
那客人约莫三十出头,身材微胖,穿着件绣着俗气金线的酱紫色绸缎袍子,被数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侍卫簇拥着,显然是刚进楼不久。
他一手捂着另一只手腕,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唾沫星子乱飞。
“小兔崽子!敢、敢动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哎哟……疼死老子了!”
赵承嗣龇牙咧嘴,指着萧七临,“就、就摸了一下那小娘子的手怎么了?她一个卖唱的,装什么清高!你他娘的上来就拧老子手腕?反了天了!今儿不给老子跪下磕三个响头道歉,谁也别想走!”
他身后,那群侍卫呼啦一下,将萧七临和他身后一个抱着琵琶、瑟瑟发抖、年纪偏小的少女团团围住。
少女脸色惨白,抱着琵琶如同抱着救命稻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事情一目了然。无非是这赵衙内酒后失德,想占卖唱小姑娘的便宜,被路过的萧七临撞见出手制止,结果反被倒打一耙。
谢明岑刚品完一口酒,正想拍拍杨昭星的肩膀问问她看到了什么热闹,手刚抬到一半——“唰啦!”
杨昭星猛地一把拉开了面前的细纱帷帐,动作之大,带起一阵风。
紧接着,她一脚踩上圈椅,另一只脚“砰”地一声重重踏在阑干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回廊之外,玄色的衣摆在风中轻微摆动。
她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音已完全变了,不再是谢明岑面前那种少女音,而是一种清亮、张扬、带着十足少年意气的嗓音,语气更是充满了居高临下的高傲与冷冽,响彻整个喧闹的大堂: “哟!我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老鼠在下面叽叽喳喳、吵得小爷耳朵疼呢!”
她下巴微扬,目光如电般射向楼下那闹事的赵承嗣,“原来是你这么个糟心玩意儿!大白天的,不招猫逗狗,倒跑这儿来调戏姑娘、丢人现眼来了?赵侍郎府上的家教,真是让小爷我大开眼界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大堂瞬间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愕地抬头看向三楼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嚣张得没边儿的“小公子”。
谢明岑抬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内心疯狂吐槽:好家伙!好大的威风!这丫头片子,戏精附体啊这是!
随即,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涌上心头,他干脆放下手,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也探头往下瞅去——哦,是萧七临啊。
那没事了。
男主体质嘛,麻烦和机遇都是成天追着屁股后面跑的,理解理解。
他面具下的笑容更灿烂了,纯粹是看好戏的愉悦。
楼下的赵承嗣被这劈头盖脸的嘲讽骂得一愣,酒都醒了两分。他眯着醉眼,努力想看清三楼阑干上那个戴着半张狐狸面具、嚣张跋扈的身影。
脑子里飞快地把京城里数得着的、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公子哥儿过了一遍——没有,一个都对不上号。
这底气,瞬间又回来了。
他梗着脖子,指着自己那只被萧七临拧过、其实屁事没有的手腕,声音拔高,试图占据道德高地:“你!你谁啊你?血口喷人!在下……在下不过是想和这位姑娘探讨一下琵琶乐理罢了!谁曾想……”
他斜眼瞥向萧七临,眼神充满鄙夷和不屑,“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上来就动手打人!瞧瞧,我这手都动不了了!今个儿这事儿,他不给我跪下磕头道歉,谁都别想走!”
他身后的侍卫们非常配合地向前逼近一步,包围圈缩得更紧,刀鞘都隐隐出鞘半寸,寒光闪烁,威胁意味十足。
显然,赵承嗣虽然嚣张,但也知道三楼那位“小爷”身份可能不简单,暂时不想直接冲突,只想先拿捏住眼前这个“野小子”萧七临。
“呵!”杨昭星在楼上发出一声清晰的、充满嘲讽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