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果社团活动没结束，晚上我带你去吃朝悦那家蒸汽烤鱼吧。”

严女士风风火火坐进陆实予SUV的副驾驶，安全带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你们庆大研究生当年要有这活动社交的积极性，我也不至于在家长群装了三年的‘儿子沉迷学术请多包涵’。”

陆实予默默启动车子，决定不接这个话茬。

“跟你吃烤鱼，我岂不是还得陪你涮清水锅？也不知道你啥体质，这么多年在京市还没练就点吃辣的本领。”

“您当年在妇产医院抱着我说‘这孩子真会长，专挑父母优点’的时候，可没嫌弃我继承的是我爸的江南胃。”

严女士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爸至少能吃微辣，你呢？连火锅里的花椒都要挑出来。”

陆实予投降：“今天您说了算，什么辣度都行，我舍命陪亲妈。”

严女士这才满意。

陆实予虽无奈，但生日这天，他一直以来都认为，不该是给自己庆祝。

而是要好好陪伴这位辛辛苦苦把自己生出来并且拉扯大的母亲。

所以今天老妈说什么，他打算都悉数应下来。

陆实予握着方向盘，余光瞥见副驾驶上的亲妈正对着手机屏幕露出“果然如此”的胜利微笑。他太熟悉这个表情了——每次严女士在家族群里用“我家儿子”开头炫耀时，都会先露出这样的神情。

“回头你还是多去京大走动走动，”严女士放下手机，语气突然切换到慈母模式，“夏果一个南方姑娘，自己只身在京市上学多不容易啊。”

陆实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容易？你们又知道人家是只身一人了？

他打了个转向灯，语气诚恳得像在答辩：“妈，今天也约几回了，你没看人家把自己的小日子安排得比我还严谨。”车稳稳停进商场停车位，他转身从后座拿出保温杯，“您就少操点心吧，人家亲妈可能都没您这么——”

“怎么说话呢！”严女士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影响停车安全，又能让儿子感受到母亲的威严，“那可是我高中最好的闺蜜！当年洛市一中谁不知道我们‘严胡双姝’？能像我们一样友谊长存的可不多见，我自然是要关心的呀。”

陆实予眼疾手快地按捺住母亲即将开始的老故事展览：“是是是，您和胡阿姨情比金坚。他认命地递上保温杯，“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严女士突然凑近端详儿子：“奇怪，你这孩子，平时提到女生都跟在聊代码一样公事公办，怎么一说夏果就这么多话？”

陆实予战术性咳嗽两声，“妈，再不去烤鱼店，该排队了。”

烤鱼店里飘着花椒和豆豉的香气，陆实予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服务员端上微辣的烤鱼时，严女士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蛋糕，上面歪歪扭扭插着根“25”造型的巧克力。

“今年你25了，妈希望你毕业顺利，工作顺心。”这正经的语气让陆实予差点以为母上大人突然被什么正经人格附体。

“谢谢妈，我会的。”他刚松了半口气——

“能再努力一把，”严女士突然笑眯眯地往他碗里夹了块鱼腹肉，“明年毕业的时候把感情问题也解决了，就好上加好了。”鱼肉上还颤巍巍地挂着颗红艳艳的泡椒，像极了此刻陆实予脑海中疯狂闪烁的warning信号。

果然母亲的正经超不过一秒。陆实予认命地挑出泡椒，正要开口，隔壁桌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家人们，用Millione还能解鸡兔同笼？果果老师这就为你演示——”

他的筷子悬在半空。这个声音……他微微侧身，看到隔壁桌客人手机屏幕上熟悉的界面——华励旗下的短视频平台。画面里一只卡通兔子正在疯狂敲击键盘，而那个画外音，虽然带着夸张的直播腔调，但尾音微微上扬，和印象中夏果早晨的问候如出一辙。

他突然想起京大新生晚会那晚，散场时隐约听到有人在议论《万疆》的领舞是个网红。

陆实予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点开久违的励视app。界面弹出时他才意识到一个致命问题——他不知道夏果的账号名。搜索框冷漠地闪烁着，仿佛在嘲笑他这个AI工程师居然忘了最基础的信息检索。要不建议文健给华励提个需求？比如开发个“声纹识别找同款视频”功能……

“妈，夏果是京大外语学院的？”

严女士正用筷子优雅地挑着鱼刺，闻言差点把鱼肉戳到儿子脸上：“你们这都没聊过？”

“学习聊得少。”

“是外语学院学英语的，听胡晴说她托福考了115分呢。”她突然叹了口气，“不过她爸爸...哎，老派知识分子，总觉得女孩子毕业就该安安稳稳的回家考编。”

“考编？”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可不是嘛，”严女士撇撇嘴，“要我说在京大多好，金牌学校。你跟她又在隔壁，说不定还有机会发展发展，有夏果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咱陆家得多有面儿。”

陆实予的支付宝付款码扫得比逃命还快——再让母亲多聊三分钟夏果，他怀疑明天洛市老家的祠堂就能收到两位母亲联名发来的“订婚流程企划书”。

“走了妈，您明天早班高铁。”

指纹锁“滴”的一声刚响，陆实予就僵在了玄关。

“妈，我上回忘了问，”陆实予指着次卧粉色的四件套，“你什么时候走这种梦幻公主风了。”

严女士把丝巾往肩后一甩，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过去，一把抱住半人高的草莓熊：“哎哟，女人至死是少女懂不懂？”

陆实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分明记得三天前这间房还是灰白格纹——现在倒好，活像被Hello Kitty打劫过的样板间。

要说严女士没点私心是不可能的，趁这趟来京市，把原来儿子自己布置的沉闷装扮彻底换个风格。哪天要是夏果有机会到这房子来参观，总得有点吸引小姑娘的视觉冲击。

陆实予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手机在床上震得像个失控的扫地机器人，微信、短信和邮箱通知像被捅了蜂窝似的往外冒。他捞起来一看，锁屏上密密麻麻的祝福消息活像被黑客攻击的弹窗广告——有研究生同门的、本科同学的，甚至还有各大银行亲切提醒他“25岁是配置理财的黄金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