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新进的一批书到了,店外传来一声吆喝。
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户,洒在堆满书籍的店门口。阑珏撸起袖子,正准备去搬书。
这时,梦娟像一阵风似的快步走了过来,她伸手拦住阑珏:“我来,你身子重,不方便。”梦娟是书店的老员工,性格爽朗热情,平日里就很照顾阑珏。
阑珏感激地看着梦娟,轻声说道:“麻烦你了。”
梦娟一边手脚麻利地搬起一摞书,一边转头看向阑珏,担忧道:“阑珏啊,你月份都这么大了,还出来?”她顿了顿,忍不住又问道:“你丈夫呢?”
阑珏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随后勉强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阎叙萧的离去,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梦娟似乎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唐突,赶忙说道:“哎呀,我不是故意的,要是不方便说就不说。你别往心里去啊。”
阑珏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两人继续忙碌着搬书,书店里只有书籍翻动和脚步挪动的声音。
夏日的黄昏,带着几分倦怠与温柔。街边洋楼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黄包车叮铃铃地穿梭在熙攘人群中。阑珏手提几包从洋行购置的物件,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往家走。
不远处,一群穿着粗布短打的孩童正兴高采烈地踢着自制的组编蹴鞠。他们笑声朗朗,在这略显沉闷的傍晚显得格外清脆。突然,其中一个孩子用力过猛,皮球如炮弹般飞了出去,“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阑珏身上。
阑珏手中的包裹瞬间散落,精致的纸盒、瓶瓶罐罐滚落一地。其中一个装着雪花膏的瓶子还咕噜噜地滚出好几米远。阑珏微微蹙了蹙眉,无奈地蹲下身子,想要把东西一一捡起。
然而,起身的刹那,阑珏只觉脑袋一阵剧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双腿发软,整个人直直向前栽倒。周围的行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围拢过来。
“这姑娘怎么啦?”一位穿着长衫的老先生着急地问道。
“怕是中暑了吧!这天儿可真够热的。”旁边一位妇人猜测道。
这时,人群中一个年轻后生喊道:“别瞎猜了,快叫黄包车送医院!”
很快,一辆黄包车匆匆赶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阑珏抬上了车,车夫一路小跑,向着附近的教会医院奔去。
医院的急救室门口,纪辛树火急火燎地赶到,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焦急地冲到护士台前,双手撑在台面上,大声问道:“我太太怎么样了?”
护士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子,她看了纪辛树一眼,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你这做丈夫的怎么当的?怎么能让怀着身孕的太太操劳成这样?她就是低血糖加上劳累过度,才突然晕倒的。好在送来还算及时,没什么生命危险。”
纪辛树听后,脸色煞白,满心懊悔。他不停地自责:“是我疏忽了,是我没照顾好他……”
片刻后,阑珏被缓缓推出急救室。她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纪辛树赶忙上前,紧紧握住阑珏的手,声音颤抖:“阑珏,阑珏你醒醒。”
也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阑珏缓缓睁开双眼,眼神迷茫。看到纪辛树,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我没事…”
纪辛树将阑珏带回了家。以往的日子里,家中大小事务,包括起居饮食,皆是阑珏一手操持,纪辛树平日里忙于各种事务,对于做饭之类的家务实在是一窍不通。
此刻,阑珏缓缓移步到饭桌前,目光落在满桌卖相并不太好的饭菜上。这些饭菜虽看得出纪辛树费了不少心思,可卖相着实难以恭维。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阑珏鼻子一酸,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模糊了双眼。他下意识地拿起筷子,可手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喉咙也像是被一团棉花紧紧哽住,难受极了。
纪辛树一直在旁边紧张地观察着阑珏的反应,见此情景,赶忙走上前:“怎么了?”
阑珏拼命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紧咬嘴唇,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内心的情绪根本无法抑制。他终于忍不住,带着浓重的哭腔说道:“我想吃蛋羹……”
“蛋羹?”纪辛树微微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应道:“行,我来做。”
纪辛树嘴上应得干脆,可真走进厨房,望着那一堆锅碗瓢盆和食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但一想到阑珏委屈哭泣的模样,他还是硬着头皮挽起袖子。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记得蛋羹应该是以鸡蛋为主料。于是从橱柜里找出几个鸡蛋,轻轻敲开,将蛋液缓缓倒入碗中。蛋清蛋黄顺着蛋壳的裂缝滑入碗里,他学着平时阑珏做饭的样子,用筷子快速搅拌着蛋液。可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却并不容易,蛋液溅得到处都是,有几滴还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搅拌均匀后,他想起好像要加些水进去。至于加多少,心里完全没底,犹豫再三,凭感觉加了一些清水,接着又随手撒了一小勺盐。搅拌好蛋液,他盖上一个盘子,算是勉强完成了前期准备。
纪辛树将盛着蛋液的碗小心翼翼地放在蒸锅里,然后守在旁边,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厨房里渐渐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