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姑母羞得无地自容,一个暗自垂泪,一个忍气吞声。
雍城公主对这两个窝囊废很失望,她都不知道郑姬是怎么在宫里活下来的。
“你要死就快点死,横竖我儿子不愁没个女人。只一样,既是秦王指婚,你就是烂了瘸了成了一堆零散骨头,这名也要归到我家门下,别那么没见识以为死了就干净。”说着丹凤眼懒懒一转,瞄一眼郑姬:“过几年,你家华阳也到岁数了。娶个秦国公主可比娶个亡国的韩国公主风光多了!”
雍城公主是秦王姑母,孝文王之女,庄襄王之妹,骄横的时候棠棣她娘都还是个女娃。
果然,棠棣就不想死了:凭什么让你们快活?!凭什么?!我就活着,恶心死你们!
失去公主尊位的棠棣,仍旧拥有一个华美的婚礼。
何彼秾矣?棠棣之华。曷不肃雝?王姬之车
何彼秾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齐侯之子
咸阳人上一次见此盛景,是秦王迎娶王后的时候。
与那时一样,黄昏明媚,少女盛装,贩夫走卒驻足遥望,歌姬花女凭栏艳羡。
然而,满城喜悦都与新郎新娘无关。
他隐去眉目,她封存喜怒,骏马在前,婚车在后,不能省略的一个握手都十分勉强。
共牢合卺,婚礼礼成,新娘端坐婚床,恐惧无声蔓延。
这婚夜,他会如何待我?我又该如何待他?
临嫁前夜母亲的耳语羞得她面红耳赤,今夜就要与他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么?
不该不该,本是仇人,倒是该杀了他才好!杀不了也该咒死他才好!
可是这仇又稀奇古怪,父亲母亲都没说什么,她哪来这么多不乐意?!
哎呀呀,脸怎么红了,不要想不要想,待他来了再分辨。
新郎来时已经深夜,他本来在庭中舞剑,棠棣的陪嫁里有一把藏在韩国王庭的剑。
剑名为棠溪,上古传说的古剑没几个人能见到,可棠溪却是当世名剑之首。
大婚夜,新郎就撂了新娘棠棣,抱着名剑棠溪睡在了书房。
雍城公主折了一根海棠条,连骂带轰把儿子赶进新房。
他拎着衣裳进屋左右打量,除了床没地方可睡,可是床上有个陌生人。
他扫了她一眼,少女的脸鲜润活泼还未褪尽稚气,那一分稚嫩有点像……
清河,他从四岁养到十岁的清河。他走近,想看清楚一点。
他进一步,棠棣退一点,待他走到床边,棠棣已经抵在墙上。
烛火映照着少女的容颜,虽然并不像清河,但是很好看。
可惜,他不知如何消受这美丽。
父亲教他为夫之道时,心在天外的新郎只听见最后两个字:去吧。
所以他不明白,男女成婚,男人和女人非得睡在一张床上有什么意思?
他倒头躺下闭上眼,想师父,想国破家亡的师弟,想明日就能进营点兵……
夜渐深,新郎沉入酣梦,梦中的他一手掀翻半壁江山。
新娘被新郎压着裙摆,动不得也不敢睡,困到眼皮打架也只能双手抱膝打盹儿。
她一会儿想杀夫,一会儿怕自取其辱,一会儿恨他不是韩人,再一会儿希望他不是秦人……
五更,鸡鸣。
新郎睁眼翻身掀被,等到新娘从被团里探出头来,新房里早已没了人影。
赵高和蒙毅都没拦住这匹野马,他愣是把秦王从被窝里惊了起来。
秦王揉着惺忪的睡眼:“你昨日成婚,今日怎起得这般早?”
“我向来起得这般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