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降下来,江声恢复了点,打起精神,问道:“你开得起这么贵的车,怎么天天骑电动车转悠。”
他偏过头,望向正在认真驾车的闫续,男人的侧颜棱角分明,车窗外的光照在鼻梁上打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他竟然还戴了一副无框眼镜——这是江声第一次看见闫续戴眼镜的样子,和他日常太不一样了,原本他在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就尤为迷人,上一次看到还是对方在电脑前做程序的时候。
江声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在不轻不重地漂浮,像海上的一叶扁舟,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不错呀,还认识这个车很贵?”闫续勾勾唇,内心还是被触痛了一下,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可惜这不是我的车。”
江声看得出神,忘了回答,引得闫续回头看他。
“是朋友的车,借出来开两天。”他说,“你在看什么?”
“没有,就是觉得你开车的时候怪帅的。”江声靠在颈枕上大方地承认道,“等我高考完也教我开车吧。”
“晚饭想吃什么?”
闫续匆忙收回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江声很聪明,即使是试探也能做到不动声色,不难看出来,闫续有意避免和他谈以后,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就是故意回避了。
是不喜欢给承诺,还是压根不想和他有以后?
江声没有追问,虽说还是难免有些不爽。
“我们要去哪?很远吗,还需要开车才能到。”
“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找了个饭店简单解决了晚饭,真正的旅途才开始。
又是一个小时,江声眼睁睁看着闫续把车开上了高速,出了市,他望向窗外已经完全陌生的景象,无意识放空。
“困了?”闫续说,“可以睡一会,我车技还是很稳的。”
江声摇摇头,又看向他,从主驾驶位的窗口看去,道路两侧的围挡和行道树飞快地后退,汽车稳稳当当攀上120码,窗户紧紧关着,车内温暖舒适又安静,没有放音乐,只能听到空调运作时产生的轻微轰鸣声。
喜欢的人在左手边开车,目的地未知,但不管去哪,他们都将一起。
这种感觉是梦吗?
在这样一个本该是很有安全感的时分,江声忽然感到非常不安。
梦境总有要醒的一天,对他而言,美好总是短暂易逝,孤独地一个人熬过那些痛苦才是他更习惯的生活姿势。他不傻,他们越亲近,他就越能感觉到闫续和他之间隔着的那片玻璃墙。闫续从来没有完全对他敞开过,他看不清也碰不到,只清楚闫续随时保持着后撤的空间,不让关系越界,可又对他这样好,好到他分不清,什么是可以,什么是不行。
江声知道自己贪心,所以他过早地预见了自己的结局,预见了闫续的离开,却还是舍不得松手,贪心地想从他那里再多讨一点甜。
他一直望,想拼命记住这一刻,把他的身影映在记忆深处。他明明还没有拥有他,却觉得好像随时会失去他。
“闫续,”他唤道,打破了寂静,“说点什么吧。”
说你也爱我,说你也和我一样无比珍惜这一刻。
“嗯?”闫续问,“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每天都有写不完的卷子,前天,因为生物老师投诉,班主任又训人了,骂得上头了,就在讲台上挠头,一不小心假发掀起来,顺手给带下来了,大家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好难受。”
闫续勾起嘴角:“可以想象那个画面。”
江声整个人都侧过身来,完完全全地注视着闫续,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好像一块透明的琥珀,流动着纯粹的光。
他看着看着,就说不下去了。江声喉咙发苦,自己真的能承受住失去闫续的痛苦吗?
“你会走吗?”他问道。
闫续不知话题怎么突然扯到这里了:“走?去哪里?”
“离开我。”江声说,“像突然和我相遇一样突然消失。哪一天我醒来,就再也联系不到你了那种。”
闫续有种被戳穿的尴尬,同时也有忐忑,他心下忽一落空,定了定神才说:“声声,你知道吗,没有人可以一直陪着另一个人的。你高考完以后,要去更大的城市读大学,再然后挑一个喜欢的城市定居。”
“那你呢?”江声的声音小了些许,可能是没什么把握,“你会和我一起吗?”
“别这样想,以后你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到时候你可能都把我忘了。”
江声鼻尖一酸,说话也带上了鼻音,他很快答:“不会的。”
闫续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烫过,语气低沉了下来:“我犯过很多错误,其中不乏有很严重的那种,可能有一天,我需要为了这些错误承担后果。”
“江声,我能和你保证的是,我很想陪着你一起。”他认真地说,“可是人生很多时候,总有一些就算很想也没有办法实现的事,也有一些即使很努力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如果很努力很努力也没办法的话,放弃也没关系。”江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
他说:“我不想你那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