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怀疑自己要被冻死在这里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
光头男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睛一亮,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叮——”
屋檐下,风铃轻响。
光头男一手拨开纱帘,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哪怕屋子里并没有点火,也依旧要比那片雾气暖和不少,他在凳子上赖了会,被冻傻的脑子终于缓了过来,连刚才的幻听都好了不少。
他环顾四周。
那是一间很旧的木房,然而旧归旧,这里面的摆设却是格外温馨。尚未编完的草蟋蟀随意地放在木桌上,旁边还摆着个插着树枝的花瓶,整根树枝七扭八歪的,也不知道是从哪摘来的。那房间门口挂着的小娃娃绣工也是了得,巴掌大的脸上神情冷淡,一身蓝白云纹裙缀着月白流苏,端的是一身的清冷矜贵。
“这人家过得还挺好的嘞。”他挠挠头,又转头一看,看见了一个悬浮在空中的盖着白布的跪坐小人,离自己后脑勺就只有半丈远。
那个小人影忽的动了一下。
光头男被唬了好大一跳,他下意识地一拳过去,拳头打在白布上,把好一块地方打皱了,也没见有什么发生。
他定睛一看,在白布底下看见了一点漏出来的红木台脚,松了一口气。
那只是一个悬在半空的供台和供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主人家会拿一块白布盖着。
而且那白布碰起来也没有软软的触感,光头男捻了捻手指,倒像几层叠起来的白纸。
他小心翼翼地从白布的空隙里看上去,没能看到供像的正脸长啥样,只看见了那尊供像脚边的一樽小小的白釉梅瓶和一盏纱灯。
光头男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他是个粗人,没见过这两玩意,今儿见了,倒是觉得新奇。
供台的底下供着几只纯白色的蜡烛,正缓缓燃烧着,有几缕烟雾逸散在空气中,被他吸入。
“哈哈哈,阿姊,秋儿今儿可是拔得头筹哦!”
“秋儿果真慧黠过人。”
门外传来一阵空灵的嬉闹声。
这间屋子的两位主人回来了。
光头男心下一紧,悄悄地伏在椅子后边,只偷偷地借着角度露出一双眼睛往外瞄。
他屏住了呼吸。
一个梳着卝发的七八岁女孩冲了进来,脸颊两边的头发一甩一甩的,像一只兔子的耳朵。
一双白如凝脂的纤纤细手轻轻地拨开了门帘。
梳着双平髻的少女快步走来,拍了女孩一下:“你这丫头,不得无礼。”
女孩嘻嘻哈哈的,丝毫不在乎这个。
风夹杂着灰白的雪粒从外面吹进来,吹熄了供桌上的蜡烛。
眼前的画面突然闪烁起来,无数的雪花块充斥在脑海中,像是古早电视机的那种卡顿画面。
光头男努力地摇了摇脑袋。
混乱中,他似乎听见了远去的脚步声。
等眼前的一切恢复清晰时,两位主人家早已没了影儿。
他谨慎地探出头,随后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尖叫。
椅子前的桌子上,摆着一面精致的铜制镜子。
而在那面镜子里,他与一张画工粗糙的纯白的脸对视。
那是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