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沁颜和侯远森婚礼的前一天,肖真峥早早便醒了。她心里惦记着婚礼现场的布置以及婚庆用品的准备,诸多事务萦绕心头。天色尚暗,她靠在床头,思绪万千。
突然,手机“叮”的一声响,她心中疑惑,寻思着谁会这么早发信息。她摸索着拿到手机,屏幕显示是一条银行短信。点开一看,竟是银行转账的提示信息,汇款人是侯远森,入账128,600元。肖真峥满心纳闷,她想起前天侯远森特意到她的工作室要了一份婚庆服务费用的明细表。当时,肖真峥还以为侯远森对她的收费有疑虑,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快。
然而,看到这次银行转账的金额,这个数字是合同尾款的三倍有余,肖真峥心中满是疑惑,正打算打电话给侯远森时,又一条短信进来了,是侯远森发的。短信写道:真峥,抱歉,今天要麻烦你处理一下婚礼各项的违约费用,要是钱不够,麻烦先帮忙垫付,然后短信告知我,我会尽快转给你。
“什么情况——”肖真峥看完短信,从床上猛地弹起。她急忙拨打侯远森的电话,却只听到关机的提示音。反复拨打,结果依旧。
肖真峥正犹豫着是否要给林沁颜打电话问明情况,林沁颜的电话打了进来。听筒传来的呜咽让肖真峥指尖发麻——是林沁颜在哭。
林沁颜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我老公不见了,我老公跑了……”
“啊……”肖真峥听着电话那头林沁颜撕心裂肺的哭声,震惊得久久无法回神。直到情绪稍稍平复,她才开口道:“沁颜,你先冷静一下,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
肖真峥坐进车里,脑海中全是即将要面对的残局,她觉得自己无力应对。这时,她想到了连正东,或许此刻需要有个冷静的人一起面对这混乱的局面。她拨通了连正东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他含混不清的声音,显然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林沁颜那边出事了!”肖真峥思绪繁杂,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挑重点说。
“啥……啊?”连正东的声音陡然提高,显然被惊到了。
“先别慌,我现在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一会儿把林沁颜的地址发给你,我们见了她再详细谈。”
晨光微熹时,肖真峥已驶入早高峰的车流中,挡风玻璃上渐渐凝结的雾气模糊了前方道路,就像她此刻混沌的思绪。
肖真峥驾车穿越了几条街区,驶过一座大桥,又途经高楼林立的新型办公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锦城花园小区。在小区停车场,肖真峥看到了正在等候的连正东。连正东正低头抽烟,见肖真峥走来,便将香烟摁灭,扔进了垃圾桶。他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显然已经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正东跟着肖真峥,朝着林沁颜家所在的楼走去。他步伐略显急促,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
“侯远森跑了……”肖真峥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沉重。
“我靠,什么情况?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我们都收到喜帖了,这算怎么回事?”连正东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
“具体原因,我也太清楚。现在最重要的并非追究侯远森为何逃婚,而是如何收拾后续的残局。”肖真峥若有所思地说道,随后扭头看向连正东,说道:“话说,我找你来是撑场面的,你怎么比我还慌乱。”
“你得容我有个心理缓冲的过程,我们作为旁观者都难以接受这种突变,林沁颜肯定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两人默默无言地朝着林沁颜家走去,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氛围。
肖真峥和连正东来到林沁颜家门口,按下门铃,前来开门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从长相来看,她与林沁颜有几分相似,只是不如林沁颜那般精致。
开门之人见到肖真峥和连正东,立刻说道:“你们是沁颜的同学吧,快请进,我是沁颜的姐姐。”随后,她将二人引到林沁颜所在之处。林沁颜蜷缩在沙发上,见肖真峥和连正东走近,抬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哭肿的双眼透露出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连正东会来。她随即将头埋进臂弯,抽泣着说:“他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让我如此难堪,我实在无法理解……”“真丝睡袍在林沁颜腰间皱成一团残败的玫瑰,她突然抓住肖真峥的手腕:“他连戒指都带走了...”冰凉的铂金压痕在无名指上泛着青白,像道未愈的勒痕。
肖真峥在林沁颜身旁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问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大概是夜里,趁我睡着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林沁颜低声回答。
“失踪之前,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吗?比如有轻生的迹象?”连正东插了一句。
林沁颜摇了摇头:“他不是失踪,是逃跑了。他带走了常用的衣物和用品,还有一只行李箱。”
“那他的工作总不至于也放弃了吧?我记得他在省投做分析师,这可是很多人羡慕的工作。”连正东接着说道。
“我不太了解他的工作,但在行业内他应该有点名气,时不时就有猎头找他,不光是本地的,像深圳、北京、上海的都有。”
“那他的家人,你联系过了吗?”连正东继续追问。
长久的沉默后,她指甲陷入抱枕:“他的父母……不管我们的事。”
肖真峥看了连正东一眼,示意他别再问了。
“我听沁颜说,你是公安人员,能不能帮忙追踪一下侯远森的行踪?总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太不负责任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清楚,非要来这么一出,让沁颜以后怎么面对亲戚朋友?”林沁颜的姐姐急切地说道。
“呃……公安对定位跟踪有严格规定。侯远森既不属于失踪人员,也不是犯罪分子,不能采取这种手段。”连正东解释道。
“他这跟犯罪分子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诈骗犯……”林沁颜的姐姐激动地说道。
“姐……”林沁颜叫住了她姐姐。
“还有明天就要办婚礼了,亲朋好友都通知了,这可怎么办啊。我还没来得及跟爸爸妈妈说这事,他们知道后,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林沁颜的姐姐继续说着,眼泪也跟着簌簌地流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我太过单纯、幼稚了。”林沁颜也跟着抽泣起来。
肖真峥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回想最近与侯远森有过的几次接触,对婚礼的态度可以说是冷淡和抗拒,在之前,虽然她心中有疑虑,但更多的以为是个性使然,令她万万没想到是会上演逃婚的戏码。
她记得上周去酒店确认婚宴菜单时,侯远森全程心不在焉,对于菜品搭配和桌数安排都只是敷衍地说“你定就好”,当时她还打趣说他这个新郎官当得太省心,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他早已做好决定的某种预兆。还有前天试穿礼服,他对着镜子里笔挺的西装皱了皱眉,低声说了句“好像不太合身”,肖真峥当时以为他只是紧张,还安慰他婚礼当天定会是最挺拔的新郎,如今那些细节像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让她后颈阵阵发凉。
但是这种种异常,难道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林沁颜没有预感吗?
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对人家的家务事一无所知的肖真峥和连正东,两人的安慰也略显空洞,连正东说我可以帮你查查交通系统的实名购票记录,肖真峥也保证,如果侯远森有跟她联系,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林沁颜。
但林沁颜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只说会跑的,就是绑他回来也没用。
从林沁颜家出来后,肖真峥和连正东赶往户外婚礼现成,此时,日头已爬上三竿,婚庆公司的卡车在草坪投下锯齿状的阴影。肖真峥投入现场的撤离工作,并与各供应商协商赔偿事宜。肖真峥的手机响个不停,场地租赁商、花店、道具供应商、餐饮店、音响服务商等婚庆供应商纷纷打来电话。接到肖真峥取消婚礼的通知后,有的供应商来询问情况,有的则直接索要赔偿。好在连正东一直陪在她身边,连正东身高1.83米,又长期从事刑侦工作,不说话时,自有一股威严正派的气质。有连正东陪在身边,肖真峥与那些难缠的供应商谈判赔偿时,底气更足了。
当他们处理完最后一个供应商赔偿,已经到晚上十一点多了。肖真峥让连正东开车送她回去,她实在太累了,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连正东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肖真峥的状态,见她如此疲惫,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千。
“今天算下来,你赔了多少钱啊?”连正东担忧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与不安。他担心肖真峥因今天的事损失惨重,想了解具体情况,却又怕触及她的痛处。
“应该没赔多少,侯远森一大早就转了一笔钱给我,估计他早就计划好逃婚了。”肖真峥侧了侧身,继续闭着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连正东心中有诸多疑惑,刚要继续发问,从后视镜看了看仰着头、闭着眼,瘫在后座如同被抽去骨架的提线木偶的肖真峥,便不再继续说什么。他默默地把车开得更稳,尽量让肖真峥在车中能得到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