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白靠在墙边,听着在旁边打电话质问家里人怎么还没来接的抱怨声,而他在通讯录翻了一圈,寥寥无几的联系人,更是不会出现一个在这暴雨天气踏着泥水为他送伞的人。
手机电量不足即将关机,岑白冷漠地将手机放回书包。
张泽奇站在最前面,不停往后左顾右看,似乎在找他。
“小奇——”
熟悉的声音响起,岑白猝然抬头。
狂风暴雨中,黑伞下立着一道倩影。白芳芳提着精致的裙摆,细跟黑色高跟鞋淌在雨水中,披着一个皮草披肩——显然是出席完某种重要宴会后赶过来的。
“芳姨!”张泽奇冲进雨中,躲到伞下,接过伞柄,十分讶异,“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你让司机来接就行了。”
白芳芳用手指梳了梳被打湿的大波浪,从昂贵的手提包中拿出纸巾为张泽奇擦去脸上的雨水。
“我刚陪你爸爸吃完饭,看今天下雨就来接你了。”
“芳姨你对我真好!”
张泽奇高兴地接过纸,搂过白芳芳的肩,带着她往校门走。
多么温馨的母子情深画面。
岑白只觉得刺眼。
雨越下越大,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车棚、青石板上,地上雨水横流,耳畔尽是纷乱的雨声。
岑白看了下时间,快赶不上最后一趟公交了。
走廊上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岑白把单词随记本放进书包,戴上卫衣帽子,将书包调了个方向放在胸前,双手紧紧抱住。
岑白冲进雨幕,大滴大滴的雨水如子弹般投射过来,毫不留情地攻击他,打得树叶和石板哗哗的响,砸在他的身上。附近没有遮掩物,岑白只能往前冲。鞋踏过水坑,泥水四溅,校裤裤脚泥泞一片。
倏地,岑白的书包被人从后面拉住,一把黑伞出现在他头顶。岑白重心不稳,磕磕绊绊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的人抓住他的手臂,将他身子扶稳。
雨水顺着伞檐滴在岑白的脚边,白色的球鞋沾满尘土。
落汤鸡被捞起来,岑白迟钝的回过头。
撞进那双熟悉且一向淡然的眼睛。
岑白一怔,他不是走了吗?
许俨对上他的目光,视线慢慢往下。岑白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下颚线滑到下巴,最后滴在衣领上 模样十分狼狈。岑白嘴巴发白,狂风骤雨之间,身体被寒冷侵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衣服被雨水浸湿,沉甸甸、黏糊糊的。
许俨几不可见地轻蹙一下眉。
黑伞笼罩着两人,隔绝凶猛的雨势。
岑白率先打破平静,瓮声瓮气道:“……要赶不上公交了。”
许俨未动,如一颗挺拔的松。天色已黑,许俨背对着他,岑白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岑白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睛被冻得有些红:“……真的。”
……真的要赶不上公交了。
许俨扯下他的书包,单手放在自己的肩上。
“走吧。”
“许俨。”岑白握住伞柄,将倾斜的伞往他那边扶正,“你别淋着了。”
许俨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右肩早已淋湿大片。他穿的是深灰色外套,被淋湿的那团颜色变深,显得格外突兀。
公交站没多少人,许俨收好伞,抖了抖书包,又将外套上挂着的水珠擦掉。
岑白拿回书包:“谢谢你送我到公交站,已经很晚了,你也快回去吧。”
“不急,下雨天堵车,李叔堵在路上了,一时半会赶不过来。”许俨用纸擦了擦旁边的座椅,拉着岑白坐下。
路边停下一辆出租车,车窗摇下,司机嘴里叼着烟,吆喝着:“小帅哥,坐不坐车!我的车可比公交车快多了。”
许俨站起来,岑白怕他和上次一样,拉住他坐下。
“不用了。”岑白拒绝。
打出租太贵了,尤其一到下雨天司机都会加钱。
一次打车费够他一星期公交车费了。
“真不用吗!你在这等着多冷,来来来快上车吧!”
岑白见惯了这种恶劣天气骗顾客上车然后大宰一顿的司机,索性把头撇去一边不理他。后面传来按喇叭声,司机只能离开,到其他地方去看看。
雨天的缘故,最后一趟公交车来的比平时晚了十分钟。公交车没多少人,车门打开,岑白拿起书包准备往上走,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他的手腕。
许俨左手拉着他,右手将伞递给他:“拿着吧,雨挺大的。”
“小伙子上不上车啊,送完这趟叔叔就下班了!”司机师傅催促。
“不用了,到时候还要特意还给你,挺麻烦的。”岑白松开他的手,大步冲上公交车。
车门关闭,车子缓缓向前启动。
未说出口的话哽在喉间。
许俨透过车窗看着岑白的侧影,明明身子湿了一大截,还是要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