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玉出生地是在玉州治下的一个小镇,本姓为张,后跟随慕容潮,就改姓慕容了。事情要追溯至八年前,那时的慕容玉不过十一二岁,家中亲人染病,相继去世,最终只剩下一位小叔,二人相依为命。慕容玉与小叔同在一间屋檐下,本来日子勉强能过得去。然而没多久,就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之事。
一天晚上,慕容玉半夜口渴,起身要喝水,却见小叔跟木头似的,杵在门口。他以为小叔跟他一样,也是口渴要喝水,就叫了对方一声。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小,还是屋外恰好吹起来风,小叔没有回应。慕容玉也没多想,可没等他下床,就见小叔手法笨拙地取下门栓,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慕容玉年纪虽小,但身遭变故,父母双亡,心智较为成熟,也更为敏感。他观察小叔举止跟往日大相径庭,也就敛了声息,偷偷缀在其后面。
小叔在屋外徘徊一阵,也不知道要做什么。随即,就往后院的菜圃而去,开始挑粪给菜叶施肥。但这种事明明自己白天已经和小叔做过了,为何小叔还要再做一次?而且不等到白天,偏偏要在黑灯瞎火的晚上?他越看越奇怪,越看越心惊。好在小叔挑完粪,只去厨房转了一圈,就没其他动作了,之后又重新回到屋内,躺在床上睡了。
第二日,慕容玉问小叔有关昨晚发生的事,对方不仅一问三不知,还当他在开玩笑。慕容玉察言观色,感觉小叔不像在说谎,再说了,又不是去杀人放火,偷鸡摸狗,也没必要为这种事隐瞒。慕容玉相信,小叔是真的不记得。
在那以后,隔三差五,就能见到同样的事情发生。一开始慕容玉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反正每次小叔做完一切杂务,就安安分分回去休息了,也没做出什么出格举动。但是,当某天夜晚,他追随小叔来到镇上最热闹的街道。深更半夜,镇民们都歇息得早,外面理所应当空无一人。可他行走在路上,却看到了许多与小叔一样闭着眼睛,好似醒着实际却是睡着的人,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这样的场景放在白天,实在正常。可在夜晚,就有些可怕了。慕容玉这才反应过来,小叔和这些人,难道都患上了同一种病?
这种病不是所有人都会有,比如自己就幸运地逃过了一劫。他只有小叔一个亲人,不能放任不管,怕他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努力帮人家干活,攒够钱,去镇外请了一位大夫。之所以舍近求远,是担心镇上的大夫也都染病,会误诊。
小叔坚称自己没病,当作他是小孩子玩闹,半推半就,让大夫看过了。结果除了腰颈有点老毛病之外,一切正常。慕容玉询问多次,大夫都是同样的说辞。他只得相信。可等到晚上,小叔和镇上那些人,又又犯病了。
也难为慕容玉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么多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怪事。按理说,镇上那么多人发生毛病,应该有人跟他一样早有察觉。但他白天与邻居交谈旁敲侧击,却听不出对方有所怀疑。跟以前似乎并无不同之处。
但他仍旧不放心,一天比一天忧虑。没奈何,他只得远出,打算去外面寻求能人异士的帮助。他想那些有能力的人都住在繁华的大城市,而离他们镇子最近的城市,就是少忧城。
他就是在那里被慕容潮收作弟子。那慕容潮给自己收徒弟有个原则,只收举目无亲的孤儿。可能是觉得孤儿好调/教,给对方一点好处,就会对自己死心塌地,以命相护。慕容玉是最早那批弟子,成了大师兄。他在慕容潮手下那几年,最是用功,慕容潮对他恰到好处的亲近,但还是提防着。慕容玉并不知道自己师尊心内那些阴暗想法,他自己从未忘却过初衷,在慕容家借助身份,大量查阅典籍,加上经常被慕容潮带着外出,去拜访一些厉害的修士,耳濡目染,了解到术境的一些秘辛。他知道师尊原来出自术境三大宗门之一的晚红宗,主修梦术。而小叔等人症状,与做梦多多少少有所关联。
他有时会以请教的方式向师尊问出一些与梦术相关的讯息,数次试探,让他得知,梦术确实能通过梦境影响人神志,以至于操控对方,可谓博大精深。慕容玉比较一根筋,他想的很简单,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忠心,师尊一定会将梦术传给自己。即便那个人不是自己,他与诸同门师弟关系不错,届时也能请他们帮忙。他之所以没有直接寻求师尊相助,是因为对方太忙了。
就这样,他等了一年又一年,在此期间,一旦有空闲,他就回镇上,查探小叔状况。游魂症虽没变,好在没出过意外,小镇也依旧风平浪静。
不过就在近两年,他回镇上时,听闻发生过多起命案。一开始,他没怎么注意。后听人说的多了,也就在意了。特别是对那些死者的死因,感到十分迷惑。听镇上人描述,好似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
几日前,小镇外破庙里住着的野和尚突然暴毙,发现尸体的人回来传播,说尸体也是被怪物咬死的,身上到处是深可见骨的咬痕。少忧城最近事情也不少,前几次慕容玉都没心思探察其中蹊跷。这一次,他人就在镇上,自然不会错过。一听说就立马奔赴命案现场。他仔细检查过和尚尸体,面部和颈部,全是咬伤。跟他同样闻讯而来的几人低声议论,说像是野狗咬的。要不然就是其他野兽。
慕容玉听着,问他们道:“为何觉得是野狗?”
几人神色不安地看了看他,一人神秘兮兮道:“你别说是我说的,其实我们也不确定是不是野狗。但是你不知道吧,就镇上最富裕的那户人家,叫作公仪家,那个家主养了一条恶犬,见谁咬谁。没准这些死的人,跟他们家脱不了干系。”
公仪家是镇上家喻户晓的富贵人家,但是几年前就搬离了小镇。可没过多久,又回来了。算算时间,与小叔发病时间几乎一致。慕容玉从来没往人为方向想过。即便他知晓有人修梦术,但他不觉得那些有能为的人,会到这个小小的镇子兴风作浪。
他沉吟道:“我觉得不太像。你们看尸体伤口,根本不像野兽所为,倒更像……”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因为他自己都不敢确信,不像野兽,更像……人。兽类的牙齿跟人类是大不相同的,咬痕当然也不一样。纵然尸体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但有些地方还是能看出,咬痕更接近人类。
如果说是人为,怕是会让听者吓得六神无主。得出这个结论,慕容玉自己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太令人惊悚了。什么人会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将人活活咬死?
说到这里,倾霜海问他:“那你可曾去公仪家查探过?”
慕容玉道:“去了。”
倾霜海看他神情,猜到结果不尽如人意。
果然,慕容玉摇头,遗憾道:“我去过好几次,什么都没查到。”
倾霜海沉思道:“能否详细说说?”
慕容玉:“那几次,我是分白天和晚上去的。白天以拜访名义,进了公仪家府邸,受到过家主接见。公仪家家主名为公仪思,人品不俗,我与他数次打交道,没有察觉任何不妥之处,倒颇有大家族少主风范。府中下人不少,我曾借机与几名家丁丫鬟交流,想从他们口中套出点信息。可惜,没有结果。晚上我也去过,但与白天不同的是,到了晚上,公仪府邸可以说固若金汤。”
倾霜海道:“什么意思?”
慕容玉道:“有仙家阵法保护,我进不去。”
倾霜海预料到了,也不惊讶,道:“你在府中行走时,有感觉到异常吗?”
慕容玉想了想,道:“要说异常,也不是没有。但我问清楚了,也算不上异常。就是公仪少主的夫人,下人们偶尔提及,都讳莫如深。”
倾霜海摇扇子,道:“你见到那位夫人了吗?”
慕容玉摇头:“没有,据说夫人身体有恙,不方便见外人。”
倾霜海折扇合拢,啪的一下打在手心,笑道:“这不就是最大的异常?看来突破口就在这位少主夫人身上了。”
慕容玉不是没有怀疑过,道:“倾公子何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