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退去后,病去如抽丝。Wendy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胃口也不好,更别提按时吃下那些苦涩的药片和冲剂了。
这天早上,郑楠将温水和准备好的药片递到她面前。Wendy靠在床头,瞥了一眼那白色的药片,眉头就皱了起来,下意识地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闷闷地带着明显的抗拒:“……不想吃。苦。”
她的嗓音还沙哑着,带着病后的虚弱和一丝不自觉的娇气,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郑楠端着水杯,站在床边,眉头微蹙。他习惯了令行禁止,在艇上,他的命令无人敢违抗。可面对眼前这个病怏怏、软绵绵、讲不通道理的“管控对象”,他那些惯用的冷硬指令和纪律条例,似乎全都失了效。
他试图讲道理:“吃药才能好得快。” Wendy把被子拉高,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写着“不情愿”的眼睛,小声嘟囔:“好了也要被关着,好那么快干嘛……” 这话像根小刺,轻轻扎了郑楠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换了个方式,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吃完药,给你吃颗糖。” Wendy摇摇头,连眼睛都缩回被子里了,用实际行动表示“糖也收买不了我”。
郑楠拿着水杯和药片,站在原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打不得,骂不得,劝不动,哄不好。他看着床上那团鼓起的、无声抗议的被子,一种混合着无奈、担心、还有一丝莫名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药效不能等。
就在Wendy以为他会放弃,或者强行命令她时,床边忽然陷下去一块——他坐了下来。
紧接着,盖在她头上的被子被一只大手轻轻但坚定地拉了下来。
Wendy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郑楠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些严肃,又有些……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郑楠仰头将那片药含进自己嘴里,然后喝了一口温水。
Wendy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想干嘛?替她吃藥?
下一秒,他的大手托住了她的后颈,温热的指尖带来一阵战栗。他的脸庞迅速靠近,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温软而略带湿润的唇瓣准确地覆上了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嘴!
“唔……!”
一股微苦的药味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瞬间渡入了她的口中。他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却又在唇齿相接的瞬间,奇异地放得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
Wendy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彻底僵住,连呼吸都忘记了。只能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感受到那苦涩的药片在他舌尖的推送下,滑过她的舌苔,落入喉间。
他的唇并没有过多停留,确认药片被她咽下后,便迅速退开,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她的幻觉。
但他的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浓重的绯红,一路蔓延至脖颈。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呼吸似乎也有些紊乱,眼神飞快地移开,不敢与她对视。他自己似乎也被这大胆的举动惊到了,端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种极度暧昧的尴尬。
Wendy呆呆地看着他,脸颊后知后觉地“轰”一下烧了起来,比发烧时还要滚烫。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柔软的触感和那略带苦味的清凉。
她……她刚才……是被郑楠……用嘴……喂药了?!
巨大的羞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的悸动瞬间席卷了她,让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郑楠猛地站起身,动作甚至有些仓促,他将水杯塞进她手里,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把水喝完。”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出了卧室,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留下Wendy一个人坐在床上,捧着那杯温水,心跳如擂鼓,脸上的热度久久不退。
嘴里的苦味似乎慢慢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让她心慌意乱的甜。
而逃到客厅的郑楠,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和发烫的耳朵,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刚才那一瞬间柔软的触感和她震惊瞪大的眼眸。
他好像……找到了对付她耍赖皮的“终极办法”。但这办法的后遗症……似乎有点大。
下午,阳光斜照进客厅,带来了些许暖意,却驱不散空气中某种微妙的张力。
郑楠估摸着到了吃药的时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执行一项比深海潜航更需谨慎的任务。他再次准备好温水和药片,走进了卧室。
床上的Wendy正靠着枕头看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她的脸色比上午好了些,但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和柔弱。当她的目光触及郑楠手中的水杯和那几片熟悉的白色药片时,脸颊竟不由自主地又微微泛起了红晕。
这一次,没等郑楠开口劝说,甚至没等他走到床边,Wendy就立刻放下了书,主动伸出了手,声音细弱却异常顺从: “给我吧。”
她快速地从他掌心拈起那几片药,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仰头就塞进嘴里,然后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地灌水,喉咙急促地滑动着,仿佛急于完成一项亟待摆脱的任务。
整个过程迅速、利落、甚至带着点迫不及待的乖巧,与上午那个耍赖皮、缩进被子里抗议的病号判若两人。
药片顺利咽下。Wendy把空水杯递还给郑楠,指尖避免碰到他的皮肤,眼神飘忽地落回书本上,小声说了句:“……吃了。”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郑楠接过空杯子,指尖还残留着她方才接过水杯时一丝匆忙的温度。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依旧有些干燥却难掩娇柔的唇瓣。
预想中的“对抗”没有发生,“终极手段”也失去了用武之地。任务顺利完成,他本该松一口气,感到满意。
可是……
一种奇怪的、空落落的感觉,却悄然浮上心头。
他竟然……若有所失。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她的唇上,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上午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触感——那份柔软的抵抗,那份温热的苦涩,以及她当时震惊瞪圆的、湿漉漉的眼睛……
现在,这唇瓣乖巧地闭着,顺从地咽下了药片。
效率极高。符合预期。但他心底某个角落,却隐约升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遗憾。
他很快惊觉自己这荒谬的念头,猛地收回视线,下颌线微微绷紧,将那点不该有的情绪迅速压回心底深处。他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模样,语气平淡地交代:“嗯。好好休息。”
说完,他拿着空水杯,转身离开了卧室,步伐依旧沉稳。
只是关门的手,似乎比平时停顿了零点一秒。
而卧室里,直到听见关门声,Wendy才缓缓抬起头,松开一直无意识攥紧书页的手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晕却久久未退。
乖乖吃药,避免了可能的“意外”。但为什么……心跳还是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