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路卡沉默地低着头，听见言一的声音后才慢慢抬眼向上看。

言一被他的眼神惊到，疲惫带着忧郁，仿佛枯萎的草原，没有任何生机与希望。

路卡：“你说它吗？”

他抬起左手，向上晃了晃：“唔，一年多了吧？”

言一沉默，之前没有被缕清的点，终于被联系起来。路卡变化的开车习惯，失之交臂的领奖台，越来越白热化的车队内斗，以及那年赌城大奖赛的事故。

“是那次赌城大奖赛的事故吗？”

路卡点了点头。

言一再次沉默，她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正是因为她明白双手对于F1车手的意义，所以不管此刻她说出任何安慰话都显得虚伪。

他们的双手是用来抓紧方向盘的。

如果因为手抖而抓不紧方向盘，那相当于宣告一位F1车手职业生涯的结束。

“有治疗方案吗？”

“手术，成功率百分之五十。”

路卡从钢琴椅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我本应该一年前就接受手术，但是我害怕了，因为我承担不起另外那百分之五十的机率。”

“如果是你，言一，你会怎么选？”

言一许久没有说话，她没办法帮路卡做出选择。这是关乎他职业生涯，甚至生命意义的选择。

如果手术失败，那路卡的职业生涯就此结束，他为之奋斗一辈子的目标从此灰飞烟灭。

如果手术成功，那他能否再次回到巅峰状态？如果从此变成一位成绩中游的选手，那这一切的意义在哪儿？

言一不敢说，更不敢问。

下一站是这个赛季的最后一站，路卡的分数已经无缘总冠军。而对于言一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比赛。

一颗雷车队在F1赛场上的何去何从，将被这次的比赛成绩直接影响。如果她和麦克再次无法帮助队伍取得积分的话，那一颗雷则会面临破产并且极有可能无缘下赛季。

而言一的F1生涯也会就此结束，没有人会想要一位跑不出成绩的女车手。

言一能做的，就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埋头苦练，她变得越发沉默，甚至每天训练时与克莱尔的对话也变得寥寥无几。

她试图切断一切外界的消息，但还是有些恶评传进她的耳中。

例如某热门F1吐槽博主说她是围场花瓶。

例如一些谣言说她是一颗雷高层的情妇，所以才拿到机会。

剩下的则是网民的恶言恶语，其恶毒程度简直令人发指。人们因为可以藏在ID下，就肆无忌惮，口无遮拦。

这跟言一之前因为给明星开车爆火时的待遇截然不同。

言一虽然内心坚强，但是她却开始失眠了。

本赛季最后的大奖赛前夜，言一罕见地失眠了。她睁着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最后实在不行，联系克莱尔让她拿点助眠药过来。

用温水渡过药，言一这才觉得脑袋好受了些，不再胡思乱想。

“言一。”

“嗯？”

“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已经做到了我们很多人无法做到的事。” 克莱尔在她旁边轻轻躺下：“光光是这一点，就已经非常非常了不起了。”

黑暗中，言一用手臂将自己的脸捂住。

“可是，我连完整的一场比赛都跑不下来…..”

克莱尔轻叹一声：“当时我们一起赛车的伙伴，只有你，路卡和德三个人进入了F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