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天边浓密的乌云疯狂闪烁,好似在为一场圣典而欢呼,紧接着密雨频繁,冲刷着污浊的人间。
肆意的花香,男人缓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柔而细腻的青衫,耳边传来酒楼里繁杂的人们为雨抱怨的哀叹。一切充满了平凡的生活气息,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能被随意浪费的黄昏。
男人抱着剑,轻声呢喃,像对待一只猫咪一样把剑置于怀中。雨太大了,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就如同曾经的任何时候一样。
可无论怎样这雨都会过去,只有他明白,他将永远停留在这墨色的傍晚里。
好冷。这是沈少珩醒来时的第一感受,他记得他率领众将奋勇杀敌,本可大获全胜,却因为莫名的病疫而伤亡惨重,拖着残肢归来后却被扣上不忠的罪名,最终被虐死于狱中。
他记得蒙蔽皇上,向皇上提供自己背叛‘证据’,甚至让他早日了断自己的,便是他以血肉浇灌、疼爱无比的好弟弟沈怜舟。
他难以置信的观察着周边的一切。
或许是苍天有眼,让他再活了一世。只他看着自己青绿如山的衣袍,柔软又舒适的料子,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穿过这种衣裳——这分明是沈怜舟爱穿的衣服!
于是他便看向自己的手,比他记忆里自己的手小很多,怎么看都只是个十五六岁少年的手。同时他也看到了右手小指上的一颗黑痣,那确是沈怜舟的标记。
混乱的思绪从他的脑壳里炸了出来,沉默许久后,他终于决定先弄清周边的情况。
沈少珩思索片刻后叹了口气,笑着对旁桌喝酒的兄弟挥了挥手。
‘‘嘿,兄弟!你手里剑外观帅气,如兽威武,不想这剑柄上却有这么多磨痕,想必是把磨合了好久的上等好剑吧’’
那兄弟一回头,他本没想到这看似呆如浮木,书香满身的小娃娃竟不予礼数,不羁的样子,甚至对他喜爱的宝剑感兴趣,顿时产生了好奇。
‘‘你想看看吗?’’那位兄弟笑道,‘‘虽不如名门正派的那么强大,但在江湖也是数一数二的宝剑了’’
他拔开剑,剑纹深入剑髓,这已经足够抵挡大部分名门士人,这让沈少珩来了兴趣,情不自禁和这人聊起天来。
在一点点都交谈中,他知道自己正处在死亡前十年,此时的永春公主刚从边境回来,而沈怜舟仅十五岁,平日里除了读书还很喜欢偷听前辈们聊天,因此常来酒馆。只可惜酒量不高,人也腼腆,来酒馆常是一碗只抿一口,然后就开始听故事会。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出意外了…’’沈少珩只感头疼剧烈,‘‘我竟然变成了沈怜舟。’’
此时的自己又在做什么呢?他回想着。
或许是在同别的伙伴一起玩耍,或许是在练武场专心练武,或许是偷偷的给弟弟妹妹带甜点…
可他为什么会是这个下场,他不明白。他出身武将世家,虽贵为嫡长子却从不怠慢他人。
他尤其疼爱的弟弟最后却背叛了他成为朝廷重,而他就连快死的时候,看着弟弟的脸心生出的恨意也并不纯粹。
他拍拍衣裳,与他人告别,独自踏往回家的路程。虽然身为沈怜舟,他仍不希望自己白活一世,他想要弄清一切的真相,他想要救回跟随自己征战的士兵们和曾经在他身边永远离开他的人。即使是这具让人不爽的身体,即使要过着与从前大不相同的人生
……
一觉醒来,沈怜舟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昨晚思索了很多,认为自己应该先保住自己重生的秘密,潜伏起来静观其变。至于生活嘛,最好还是以沈怜舟的生活方式度过,以免引人怀疑。
他穿上了藏青色的衣袍,这是他弟弟最喜欢的颜色,内搭配上亮白色,看起来就像雪山一般素雅恬淡。他照了照镜子,虽说只是个十五岁少年的身形,但修长的四肢和柔白的孩童皮肤,以及一张在京城里数一数二秀气的脸,足以让他在无数孩子里脱颖而出。
他看着这张脸发闷,沈怜舟到底还是讨厌这副身体的主人。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于是他又不像沈怜舟平时那样散发,而是用长长的发带扎起了高马尾,甚至还绑了一个蝴蝶结,好像在挑衅似的。
梳妆用膳完毕后,他才舒舒服服的来到学堂。
柔和的风,借着柳絮轻抚他的发梢,他静静的欣赏这眼前的一切。错落有致的绿植,远处孩童的笑声,路过的人总含着笑…美好的如同一场梦境,谁又能想到十年后血色无边,尸横遍野的,也是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