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对守在门外的女佣吩咐道:
“彩云,把东西都端过来。”
恩歇府里众仆都穿着白色孝服,女佣还用白色丝带绑着头发。
彩云手脚麻利,很快端来一个大圆紫檀木盘,把它放在一旁柜子上,便退出去关上了门。
这木盘中间立着女主人的遗像,两旁工整码着蔻丹油、胭脂陶瓷瓶、海棠粉饼盒、青雀尖眉笔。另有一只比翼连枝螺钿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对水滴珍珠耳环和一枚红宝石戒指。
申明简将遗像拿在手上端详。黑白相片里的女人看着温婉可亲,柳眉杏眼,薄唇浅笑。这应该是几年前拍摄的,那时候她还没有沾染病容。
“夫人被肺病折磨了很久,现在走了,对她来说其实是解脱。”
曲意让申明简将遗像安置在棺前。
“哥,你来给夫人涂蔻丹,我和姐姐服侍梳妆,可以吗?”
申明简接过小小圆肚琉璃瓶,瓶身上贴的广告纸已经被磨去了图案,扭开盖子,里面的朱红染料即将见底。
“这是夫人最喜欢的一瓶,可好看了,涂了显手白。哥你涂的时候千万小心,别涂到两边皮肉上,不然她要生气的。”
申明简皱了皱眉,这长篇大论的涂指甲指南从一个成年男子嘴里念出来,让他觉得怪异。
“小意,我很少亲手化妆,怕化花了,姐姐给你打下手吧。”申明优没有伺候过人,她只能勉强认全这些物什,只比明简强一点儿。
曲意对这些倒如数家珍,他抿了个笑出来:
“夫人身前最喜欢我服侍她梳妆,那就麻烦姐姐帮忙了。”
曲意说的是真的,他摆弄起这些十分娴熟。亡者皮肤紧绷干皱,他毫不忌讳,用手给曲文鸢的脸一点一点按摩软化。再用油脂膏将粉饼润开,层层敷到脸上。但死人面孔扒不住妆,那枯黄的脸已显得白煞了些。为了调和肤色,曲意用小指指甲从胭脂瓶里挑出一点,放在掌心融了,又拿粉扑蘸了扑在两腮,细细晕开。嘴皮干驳,那就先用毛笔抹一层油脂画上去,然后画上一层胭脂,最后的画眉更是一气呵成。
申明优给他一一递上首饰,珍珠耳环戴好垂在脸旁。当曲意准备给她套红宝石戒指时,申明简还没有给左手手指涂完。
申明简真的尽力了,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尸体,敌方的、己方的、平民的,完整的、不整的,高矮胖瘦、男女老幼。但面对自己的母亲,他的手稳不住。浓郁的玫瑰在努力散发香味,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放再多冰块也镇不住的丝丝缕缕尸臭,在不停地往外钻。
“哥,我来帮你吧。”
申明简毫不犹豫地将那小刷子塞到曲意手里。曲意目光精准,一手捏住指尖肉,一手刷三下,毫厘不差。
整理好遗容,棺内的人有了气色,似是沉沉睡去。
申明简下意识看向曲意的右手,他的手本就雪白,那小指指尖的染的一点嫣红尤为显眼。
“擦擦手。”他将自己的手帕递给曲意。
“谢谢,”曲意一擦,白手帕也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帕子脏了,我洗了再还给你,成吗?”
“不用,送你了。”
在申明优眼里,曲意跟她见过的男性都不一样,她好奇地问道:
“小意,妈是什么时候收养你的?”
“九年前,夫人是大善人。”
这“大善人”申家姐弟听着太过刺耳了,申明简没忍住,刺了他一句:
“弃养自己孩子去养别人,也能叫大善人吗?”
曲意忙冲着冰棺拜了拜,一脸严肃:
“死者为大,哥,慎言。”
他坐到一旁凳子上,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