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
“听说了,我们逃课吧,就算被骂,也要去看一看”
“哈哈哈,不过是个小明星,来这里拍杂志而已,明目张胆的密谋,不怕我告密啊”
“别啊,到时候跑路记得叫上我”
一群女生就这样叽叽喳喳商讨着她们认为的,今年初春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什么茶花节茶花展,不是外来的旅人带来的热闹,而是这个一锤子还没敲定的小道消息。一个少年此时正收拾好了书包,往教室外走,他戴着白口罩,额上贴着降温贴,手里攥着一份文件,俨然一副烧得神志不清的样子,果不然斜斜的擦过一个女生的肩膀,女生没有生气,轻轻浅浅地笑他烧傻掉了吧,又不忘叮嘱好好休息,还强调了一遍记得和老师说再见再回家,少年有些腼腆的回应着:“抱歉啊,谢…谢谢班长了。”
又有几个女生远远的朝他喊话,央求着他帮忙看看那个要来拍杂志的小明星,若是要到合影签字什么的,必有重赏啊!班长以不许胡闹的名义将她们轰进教室里,给了少年抽身的时机,他心领神会的溜下楼,却没有去办公室,也没有和任何人说再见,班主任知道他的性格,早早堵在了楼梯口,像往常那样无数次的叹气。
“没大没小,不知道和老师说声再见再走。”
“文件给我吧,我会帮你把手序办好。”
“你以后还会去上学吗?”
先前少年面对同学和女生时,那副乖巧的样子是消失了,对眼前这个知道他实情的班主任生硬又别扭的说了声:“老师,我回去休息。”
没有说会,也没有说不会,也许已是一种婉拒。
一出校门,他随手撕下了头上的降温贴扔进垃圾桶,走路不再假装打旋,穿着羽绒服的身体看着出依然憔悴,面无血色的能吓保安大爷一跳。说实话,他长得清秀,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口罩未遮住的眉眼精致出挑,却总是一副惊弓之鸟般无力。他先是去了医院取药,又兜兜转转打听了杂志拍摄的地方,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现成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拍摄地选择茶溪,不是取自茶叶的茶,而是山茶的茶,小溪从山间弯延而下,游客们只晓得一窝蜂的拥去下游的热闹集市和更加热闹的花展,上游冷冷清清,却是出尘的美,溪水清空气好,适合养老,当然也是遍地山茶树,都结着不少白花苞,只是未经修剪长得肆意,细长的树枝半掩着山路,挡着人进又勾着人心。
他的住处也正好在那里,远远一看,自家门前竟有几个像是工作人员一样打扮的人,绕着自己屋子来回打量,迟迟不敢进。真是奇了怪了,开发商都把手伸到这里了吗,自己的小屋难不成着急要拆,他一手护稳塑料袋里瓶瓶罐罐的药剂,快步走了过去挡在门前,率先开了口:“你们,要做什么啊!”语气之冲,简直就是在说:赶紧给老子滚蛋。
一个长相可爱没有穿工作服的小姐姐跑出来打圆场,笑咪咪的问他。
“小朋友,你家大人在哪里呀?我们只是借你家漂亮房子拍几张照……”
“我不是小朋友,这里也不是我家,我没有大人,不借。”
砰的一声门被少年反手关上,这下众人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又有咔哒一声。
唉,这下门都锁上了。
先前的小姐姐脸上的笑被尴尬的冷空气冻住,少年突然发脾气没有使她的生气,问题确实被一一回答了呀,可隐隐意识到她问的每一个问题好像都精准踩在对方的雷点上。
还好一个电话及时解救了她。
“白哥,没谈成,遇到一个脾气很古怪的小……”
她本来说遇到了个小朋友,又想起那少年强调过自己不是,硬生生改口:“呃,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个人住在这里,直接开口拒绝了。”
她声音有点焦躁,好像还有点心虚,总之一听就好像……干了坏事。电话那头的声音倒是温柔依旧:“你们没有再为难他吧?”
“我哪敢啊,他凶得很,我问了几句,他好像生气了。”
“我知道了,你们回来准备一下拍摄器材吧,拍摄地不变,我去哄哄那位小朋友。”
“你去的话,记得买一篮鸡蛋,我看他一脸老气横秋的,说不定会吃公园大爷的那一套……”
电话间几番叮嘱后挂断,小姐姐又顶着尴尬压顶客气的喊道:“那个,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就走。”屋里没有回应,只有隐约闷闷的咳嗽声,少年用手隔着口罩捂住嘴,经管已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生理泪水糊住眼睛,因为他记得有人厌烦自己一声声的咳嗽。
好一阵,他缓过劲来,口罩被揉作一团丢进垃圾桶,却还是看得清楚有血渍印出来,他又想起来,他的班主任一次次强调"要坚持治好病啊",他突然就想放声大哭一场,他也想治,可要治好,吃一年半年抗结核的药是免不了的,那个给着他资助的男人应当过不了多久也会撒手吧,他突然就失去了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