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山脚,一块裸露的土地稍稍松动了些,一只手从土里探了出来。
他爬出来后坐在地上用力的喘着气,抬头看着四周,胡乱的拍掉脸上和头上的泥土。
人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向离自己最近的村庄走去。
雨丝似断非断挂下来,他要去借一件蓑衣。
依旧是小雨,淅淅沥沥,宛若窃窃而语,是敲得人心头难耐。
曲十八臂弯挎了两坛酒,端着一小碟花生米做下酒,住在了李田的破屋中。
李田瞥了他一眼,打开朽的吱呀作响的橱柜里拿出两只粗陶的破口碗,为自己和曲十八斟上了酒。
曲十八拿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李田看看曲十八,眼神中晦暗不明,端起破碗,抿了一小口。
李田感到嘴唇一阵刺痛,他皱了皱眉,原来是瓷碗的破口划破了嘴
他心中隐隐不安,抬头便是自己家那扇被风敲打的几乎要成碎片的门。
曲十八一碗接着一碗的喝,不久就醉成了泥。李田不愿看他,便脱了鞋袜,翻身上床,面对着墙合眼小憩。
曲十八趴在桌子上,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敲门。自然,李田也听见了。
曲十八摇摇晃晃到门口,扯着嗓子问:“是哪个?”
门外是一个略带了些沙哑的声音:“过路人,下雨了借个地避避雨。”
曲十八醉的脑子不好使,下意识就要开门,李田要阻止,却晚了。
他开了门,是个披蓑戴笠之人。那斗笠下是随夜风飘扬的银白发丝,身形略矮。
曲十八看那白发下意识以为那是个老者,便将他让了进来。
李田扭头一看,腰身一挺,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目眦欲裂:“你这厮——”
见那“过路人”摘了斗笠,竟然是个少年面孔。
李田拿了刀,“啪”的一声甩了刀鞘,起身对着来人便劈。
那少年一动不动,手腕只一转,斗笠便向李田飞去。
曲十八看着那斗笠,明明是草叶编织,却硬生生挡下来李田的刀势,将刀刃别向一边。
李田见一击不中,大喝一声,再欲挥刀时却见那少年已到了他近前。
想逃开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感觉身后脊骨上挨了重重一击,只不过他再没了鱼跃而起的机会。
他趴在了地上,只能用双手勉强支起身体。见那少年拾起自己的斗笠,抖去了上面的尘土和雨水,仔细戴在头上。
曲十八早已被吓的屁滚尿流,看着这一场没流一滴血的打斗,跌坐在一旁。
少年刚刚迈出脚步,却又退了回来,看了看曲十八又看了看李田,轻轻开口:“在下,大玄山水闲。”
曲十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雨夜中,才从震惊中缓过来,连忙扶起李田到床上。
“李兄这人是何来路?怎得……”曲十八小心翼翼的问。
李田气息微弱,两行泪已流了下来,向他叙述了来龙去脉。
这李田是个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说俗了就是个刺客,他的最后一票便是刺杀一个白发的少年。
对方开的价极高,只要求绝后患。李田一度认为这是个危险人物,做足了准备。
没成想这人竟是个软蛋,被李田一闷棍敲晕,连句哀嚎都没发出来。
李田大喜过望,拿刀抹了他脖子。后又觉得不妥,将尸首切了下来。
他将尸首分别埋在了山的两边,甚至做了场法事。
没料到就在这金盆洗手第一年,死于他手的最后一个人再次出现在他眼前,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李田说罢,看着曲十八,摇了摇头:“是报应。”
李田猛的自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却发现雨早歇了外面的天一片晴朗。
他看到曲十八瑟缩在墙角,酒坛子散落在一边。酒撒了遍地,余下的不到半坛。
李田敲着脑子,忘记了自己是何时睡下的,更觉得梦境怪异。便一脚踢在了曲十八的屁股上:“十八,昨夜下雨没。”
曲十八猛然惊醒,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李田,吓得一哆嗦,随即又哭起来:“李大哥!你没事!”
李田冷哼一声:“自然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