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您。”
“我把一切都……告诉您。”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决绝,在寂静的净室里回荡,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又反弹回来,敲击着我的耳膜。
我背靠着墙,浑身僵硬,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摇摇欲坠的理智和戒备。告诉我?事到如今,他还能告诉我什么?又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吗?
他站在那里,没有靠近,肩头的血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暗沉。他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留下一种沉重的、近乎认命般的疲惫。
“我不叫江阙。”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心脏猛地一缩。
“或者说,‘江阙’只是我这一世的名字。”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对抗某种本能的反抗,“我的真名……或者说,我过去的名字,是……”
他抬起眼,看向我,那双深眸里仿佛有黑色的漩涡在转动。
“闕。”
只有一个字。
发音与“阙”相同,却带着一种亘古的、冰冷的、令人心悸的韵味。
闕?
我飞快地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这个字的一切信息。它不是常见的姓氏,在修真界的记载中,似乎也并无哪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以此为名……
等等!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仅限于最古老典籍中零星记载的、近乎传说般的名号,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
“你……你是……”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无法说出那个名字。
他看着我震惊骇然的表情,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带着无尽的自嘲。
“看来师尊……是知道那个名字的。”他轻声道,默认了我的猜测。
“幽冥血海,万骸之主……被……被封印于九幽最底层的……上古……邪……”最后那个“尊”字,卡在我的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那是比魔尊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存在!是传说中掀起过上古浩劫,险些令天地重返混沌的极恶之源!是连名字都带着诅咒和不祥,被正邪两道共同视为禁忌,记载都语焉不详的恐怖存在!
他……他怎么可能是……
“是我。”他平静地接过了我的话,承认得没有一丝犹豫。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绝望。“或者说,是‘祂’的一部分残魂转世。”
残魂转世?!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消化这惊天动地的真相。传说中的灭世邪尊,竟然有一缕残魂转世成了我的徒弟?这简直比最荒诞的话本还要离谱!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喃喃自语,仿佛这样就能否定这可怕的事实,“那种存在……怎么可能轻易转世……而且……”
而且怎么会变成江阙?怎么会拥有暗灵根?怎么会……来到我的身边?
“上古末期,诸神联手,将‘闕’击败,主体被撕裂封印于九幽之下,永世不得超生。”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祂’太过强大,一丝最本源的残魂,裹挟着‘祂’的部分力量和记忆,竟挣脱了封印,坠入轮回。”
“这缕残魂太过微弱,也受到了天地法则的压制,在无尽轮回中不断消磨,几乎彻底湮灭。直到这一世……”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向了遥远的未知之处,“或许是天地异变,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这缕残魂在‘江阙’这个胎儿体内……苏醒了。”
“暗灵根并非天生,而是这缕残魂苏醒时,其本源力量泄露,侵染了这具凡胎,异变而成。”他解释道,“这灵根之所以被称为禁忌,只因它最接近……‘祂’的本源力量。”
我听得浑身发冷。所以,他那恐怖的力量,那对阴煞之气的绝对掌控,并非来自灵根天赋,而是源于他灵魂深处那邪尊的本源?
“我……我并非完整的‘祂’。”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似乎急于表明什么,“我只是拥有一部分‘祂’的记忆和力量碎片……我……我有自己独立的意识,我是江阙……”
他的辩解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拥有邪尊的记忆和力量,那他……还能算是江阙吗?
“那你为何要潜入玄天剑宗?为何要拜我为师?!”我猛地打断他,声音尖锐,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恐惧,“你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解开你本体的封印?还是为了颠覆仙门?!”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他处心积虑,隐藏身份,必定有所图谋!
然而,面对我的质问,他却沉默了。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挣扎和痛苦再次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吞噬。他避开了我锐利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起来。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我最初……并无具体目的。”
“苏醒的记忆和力量碎片太过混乱……我本能地隐藏自己,躲避一切可能发现我异常的人……我需要时间……需要地方来梳理和掌控这一切……”
“玄天剑宗是正道魁首,灯下黑……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而您……”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我,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浓烈到近乎悲怆的情绪。
“收徒大典上……您站出来……说要收我为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