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喻张了张嘴,又深吸口气:“我还能是谁?”
他摸上陶柏水的额头探了探,疑惑道:“没发烧啊,怎么还糊涂了。”
陶柏水挪开他的手说:“我总是待在家里,和罗乐齐朝夕相处,不是一天两天,是将近十五年。他的动作,他的表情,甚至于他的每个习惯,这些都是我的日常生活,是我不用特意去记都能存在于脑海中的东西,他就是我的家人。”
陶柏水说得十分认真,他看向邹喻,邹喻却避开了他的眼神。
邹喻看着鱼缸里的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脑袋一阵发麻,他不敢望向陶柏水。
实在是有些心虚。
陶柏水脸上还带着笑,他说:“还需要我举例子吗?”说完后一秒,他的脸上又没有了表情。
“你说,我听听。”邹喻薅了把头发,双手撑着地面,身子向后倒了倒,还是不去看陶柏水。
“那我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陶柏水顿了一下又说,“煤球是当初我们一起送出去的,它早就被领养的阿姨带去了外地。当初我妈怕我把猫接回来,应该让你把猫送得越远越好吧?你怎么还可能把煤球带回来,你要怎么带回来?”
接着他又问了一遍:“如果你是罗乐齐,那你得是精神受创所以不记得了,你是罗乐齐吗?”
陶柏水站起来走到邹喻前面,他的身子挡住了邹喻的视线。
邹喻眼前暗了些,此时他不得不看向眼前的人。
他只听见陶柏水用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说道:“你漏洞百出,藏得不够好。”
陶柏水掐了掐手指,又问一次:“你到底是谁?”
邹喻轻叹一声。
“我也是受够了。”
陶柏水没想到邹喻会说这么一句,他本以为这人会拼命解释,拒不承认。
他紧锁着眉头,依旧挡着邹喻眼前那一抹蓝色。
陶柏水声音越来越低,他说:“从很早之前开始,我就觉得你变了,你变得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哦,只是我认识他,他并不认识我。”
“是吗?那你说说我像谁。”
邹喻的声音带着点嘲讽意味,他都快忘了自己是谁,这人到底在讲什么笑话。
陶柏水说:“很像我以前在学校时特别羡慕的那个人。”
邹喻抬头看着这个人,随后他听到了久违的两个字。
“邹喻。”
这是什么感觉呢?
就好像你一无所有地来到一个世界上,早已决定抛弃姓名,抛弃外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突然有人找到了你,他说我认识你,就算你什么都变了,我也还是认识你。
陶柏水现在就是这个人。
他看到了邹喻藏起来的灵魂,并唤出了他的名字。
“陶柏水,你再说一遍。”邹喻松了劲,他双手放在盘着的腿上,低下了头。
“邹喻。”陶柏水轻声喊道。
邹喻突然觉得他爸这个名字取得真好,听得他现在都有些鼻酸。
邹喻问他:“陶柏水,你不觉得很荒谬吗?”
“在很早的时候,我就觉得荒谬了。可是这个世界荒谬的事情还少吗,你别忘了,我很喜欢看奇幻小说的。”陶柏水挪开身子,邹喻眼前便撒下一抹蓝。
鱼群游到他的面前又一下子散开,邹喻的心里也怦怦直跳,炸开了花,轻松愉快的感觉灌满了身上每根神经。
“真是莫名其妙,但还是谢谢你了,”邹喻将双手枕在脑后躺下,看着头顶的鱼,他说,“我果然……还是做不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