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漂亮。”她干巴巴地评价道，带着一种底层出身者面对高雅艺术时下意识的隔阂与自卑，尽管她极力想掩饰。

周明轩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只是笑了笑：“艺术没有标准答案，感觉喜欢就好。”他的宽容和温和，像一层柔软的外套，将蓝玫包裹其中，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却又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鸿沟。

她是谁？一个来自棚户区、在赌场讨生活、甚至刚刚敲诈了一笔钱的小混混。他是谁？一个出身良好、才华横溢、在艺术殿堂里挥洒自如的画家。

云泥之别。

但…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没有轻视，只有好奇和一种…或许是源于那张相似脸庞的移情般的关注。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毒蛇，悄然钻入蓝玫的心底。

她需要钱，需要地位，需要脱离泥潭。□□的经理那种层级的人，给不了她真正想要的未来。而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家世、他的才华、他所处的世界…是一座更值得攀登的高峰。

更重要的是，看着这张脸，她内心翻涌着一种复杂的、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是愧疚？是思念？还是一种扭曲的、想要将其占有的欲望？

她放下茶杯，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地、毫无避讳地迎上周明轩的目光。雨水打湿的头发黏在脸颊，苍白的皮肤，嫣红的唇，那双眼睛里褪去了一些悲伤，燃起一种奇异的光彩，混合着脆弱与野心，纯洁与诱惑。

“周先生，”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多了一丝刻意的、柔软的力量，“您需要模特吗？”

周明轩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个请求，微微一怔。

蓝玫微微挺直了脊背，尽管穿着湿透不合身的黑裙，却努力展现出一种青涩却动人的姿态：“我…我很需要一份工作。什么都可以做。而且…”她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看向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您不觉得，我的脸…或许能激发您一些创作的灵感吗？”

她精准地抛出了一个艺术家可能无法拒绝的诱饵——一张充满故事感和矛盾美的脸，以及一个与逝去之人相似的、足以引发复杂创作情绪的形象。

周明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他从专业的角度审视着她的骨相、五官、皮肤的光泽和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毫无疑问，她是极美的，而且是一种极具冲击力和可塑性的美。她身上那种脆弱与坚韧、纯洁与世故的矛盾气质，确实瞬间击中了他作为艺术家的神经。

更不用说，那张与他莫名逝去的陌生人相似的脸，本身就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悲剧性的吸引力。

他沉吟了片刻。画廊的助手在一旁小心地提醒他下一个日程。

“我最近确实在构思一个新系列，”周明轩终于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但多了几分认真，“关于‘记忆与幻象’…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上面有我的电话和画室地址。明天下午三点，如果你方便，可以过来聊聊。”

蓝玫接过那张质感温润的名片，指尖划过上面凸起的字体。周明轩。画室地址在城中最负盛名的艺术区。

“谢谢您，周先生。”她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的光芒。

“叫我明轩就好。”他笑了笑，站起身，“雨好像小了。需要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谢谢。”蓝玫也站起身，将名片小心地收好，“我自己可以。”

她不能再让他看到更多她所处的不堪环境。

走出画廊，雨确实小了，变成了蒙蒙细雨。城市华灯初上，霓虹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流淌出斑斓的光带。

蓝玫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街角，回头望向那间灯火通明的画廊。玻璃窗内，周明轩的身影正在与人交谈，侧脸温和俊朗。

她攥紧了口袋里的名片，坚硬的纸张边缘硌着她的掌心。

一场以替身和谎言开始的游戏，悄然开幕。

她知道自己在利用什么，也知道这有多么卑劣。但心底那点微弱的负罪感，很快被更强烈的生存欲望和野心吞噬。

阿杰，你看，我会活得很好。

这个念头带着血腥的甜味，让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艳丽的弧度。

荆棘缠绕着月光，开始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