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暄冷哂:“他以何罪名加我?”
莫至也是冷笑而答:“你私通浩气盟,将飞沙关周边地势及险要报与浩气盟,意图谋害关内弟兄。刑肃出关名为采买辎重,实则是你欲趁昆仑内防空虚,再跟他们里应外合,将内谷攻下。”
萧敬暄听罢啧一声:“罪名真大,那么……”
一语竟含笑而吐:“可若是全无证据,我也替阿咄育脸红呢。”
莫至呵呵两声:“刑肃身上搜出你的书信来,字迹做不了假。之前督军、何掌令遇险,统统是你勾结外贼干的好事。你就是为了抢夺督军之位,将龙门一带纳为囊中之物,甚至为此想加害……”
萧敬暄不待他说完便摇头叹息:“至于我受的伤,想必是一场苦肉计。”
“你知道就好!”
红衣男子分毫不觉眼前凶险,眸光微转,噙着一缕略显戏谑的浅笑:“知道自是知道,难为一般的状况,三年后竟要再遇一回。有趣,实在有趣。”
旋即他眉峰一耸,厉喝道:“但你们休要忘了,我出自雪魔堂!”
莫至不由往后一退,然而黑眸里的凶戾转瞬消退,反倒多出几许漫不经心:“王谷主与陶堂主的确不在谷中,但雪魔堂也绝非无人领事。去我一个,便再来一个,阿咄育也省不了心。至于书信,呵,是或不是,可并非你们说了算。”
萧敬暄若被擅杀,雪魔堂未必善了,别说再强插进一个更狠的角色,甚或会以此为由反栽阿咄育陷害之罪。何清曜知道师兄一向粗鲁莽撞,此事如真为其谋算,不知留有多少破绽,若要逮住纰漏简直轻而易举。
再者,他根本不信萧敬暄是内奸之说。
何清曜沉吟之时,萧敬暄再度目视周遭,语调清峭:“要我丧命绝非难事,只是你们这群人……也配!”
莫至沉下脸,那边饱含讥诮的视线已落在何清曜身上:“何掌令,你说对不对?”
沉默许久的何清曜终于踏出一步,拔刀挽出一个刀花。
明王镇狱,一者幽闪晴光,一者鲜明如雪,何清曜身子微微一欠:“萧副督军,此事错综复杂,我既不愿令你受屈,却也得给师兄与关内众人一个交待。你不如与我回去走一趟?”
萧敬暄微微一笑:“我若不肯呢?”
何清曜霍然抬手,冰冷刀尖指定了对面的人:“我只得用刀来请了!”
如此一言,边上众人连莫至在内也暗中松了一口气。萧敬暄武功高绝,非常人所敌,他们纵可仗势数多将其擒杀,但势必折损诸多性命。如今何清曜为先,与此人势均力敌,真个是危险大减。
萧敬暄淡淡看他一眼,只说了一个字。
“好!”
枪锋骤然一动,令人猝不及防。
竟是萧敬暄抢先出手。
何清曜在锋刃折过的残阳余晖中看清了他的眼神,锐利而冷漠,不带一丝情感与动摇,睥睨身前万物。
狼目。
何清曜不由勾起嘴角,这是二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手,于是他也迅速动了。
刀锋如电,身形如豹。
刀刃双双格过玄铁枪,刺耳的磨砺声中,一溜耀眼火花金星。萧敬暄举枪一搠,枪似长龙,穿云破雾,直指何清曜心口!
明教弟子形如鬼魅,快得离奇,金光至处唯余残影。萧敬暄足下立定如山,掌中一旋,尖利枪纂回扫对手。何清曜下盘不动,往后倒仰,几缕发丝随风而起,只及一触即刻断碎。
他的身体柔且韧,将倾未倾又霍然稳稳跃起,一刀贴过枪杆横削萧敬暄双手。萧敬暄身退手亦退,电光火石间已滑至枪尾处握持,手腕急晃,划出数点金色枪花。何清曜一时不辨虚实,刀锋难以觉察地一滞,萧敬暄趁其不备,立刻反手一招,急刺他面门。
铛!
何清曜双刀交错,锁住宛如毒蛇利齿般咬噬过来的枪头,一者欲撤不得,一者欲攻不得。二人僵持中,何清曜目光一扫,眉间有一丝莫名喜色。
“真漂亮。”
萧敬暄的面庞被夕阳染出一层薄红,映入眼里的只有何清曜的身影。他没有任何表情,唯眉尾一挑,似乎甚是不解。
何清曜以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真漂亮。”
碧眼之中毫无杀意怒气,反有点心领神会的默契。
萧敬暄眼眸清亮,一抹笑影闪过。
何清曜轻轻一笑,似是心悦,然而出招依旧毫不留情。乌刃陡地发力下压,萧敬暄顿觉手上铁枪如受千斤之坠,随即白光已至,连连急削下盘。足下沙石腾卷,红袍下摆一角甫被刃风沾及,嗤嗤几声后,片片碎开,随风狂舞如蝶。
嗖嗖破风声不绝于耳,刀光疾吐,如赫日,似幽月,日夺魂,月摄魄,招招诡谲刁钻。萧敬暄虽未被伤及,但眨眼间已被逼退十余步,何清曜刀刀急促,又是一记猛斫向他手臂,攻其必救,意图迫使对方弃舍长枪。
刀扬,一开一阖之间现出短暂空隙,萧敬暄撤手,整个人刹时如鹰隼高跃空中。然而同时间足尖大力一勾,火龙沥泉枪盘旋而起,虎虎有声,他在空中竟灵巧拧腰一旋,展臂一捞,兵刃再入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