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如同揉软的金绸，温柔地漫过山墙的砖缝，在门前磨出浅痕的步道砖上，晕染出碎金似的斑驳光影。我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触拂川家的门扉，心中涌动着少女般的羞涩与对未知甜蜜的期待。轻轻推开房门，拂川的身影没等我站稳就扑了过来 —— 他脸上的笑比春日暖阳还晃眼，连眼角的细纹里都裹着光，攥着我手腕的力道都带着雀跃的发紧。没等我说话，他就快步拽着我往电视柜跑，指尖蹭过我手背时，都能感觉到他有点发颤的兴奋。

“你快看这是什么！” 他站在电视柜前，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先伸手把玻璃门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勾着门沿拉开 —— 指尖顿了半秒，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宝贝，“以后咱再也不用挤电脑桌前看那小屏幕了！今天就能在电视上看电影！” 说着还伸手拍了拍 VCD 机的机身，掌心贴着冰凉的外壳，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连声调都比平时高了些。

“哇，你家买VCD机了！我看看……S-A-S-T……先科？这是什么牌子的？”我好奇地打量着这台还算时髦的家电。

“先科！什么牌子不重要，”拂川笑着解释，“关键是在这大沙发上，躺着也好，坐着也好，还有立体声的音响，怎么舒服怎么来，多好。”

我一屁股顺势陷进沙发里，柔软的真皮坐垫像裹了层暖乎乎的云，连腰腹都被轻轻托住 —— 比之前挤在电脑桌前的硬木椅舒服太多。双手忍不住轻轻拍打着柔软的真皮坐垫，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心中涌上一股满足。能和心爱的人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肩并肩享受这份只属于我们的甜蜜。

“来吧，今天看什么？”我抬起头，好奇地问。

“今天给你看一部经典——《风月俏佳人》。”拂川说着，熟练地将光盘放入VCD机，然后拿起旁边的录像带，“这东西该退出历史了”。

拂川家的电视是当时流行的29寸大SONY，搭配着爱华的音响，拉下窗帘后的效果，甚至比泰和录像厅更有情调！

当《风月俏佳人》经典的片头音乐响起，立体声带来的震撼效果，加上真皮沙发带来的舒适触感，让我心底充满幸福。维维安与爱德华的故事，就在这29寸的屏幕上缓缓展开。

我依偎在拂川温暖的怀抱里，随着剧情的推进，我的情绪也像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当看到维维安在珠宝店被势利的店员嘲讽，爱德华霸气地为她撑腰，掷地有声地维护她时，我的眼眶瞬间湿润，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而当看到维维安与爱德华在命运的捉弄下不得不分别的场景，压抑的情感再也无法控制，化作泪水夺眶而出，浸湿了拂川的衣襟。

拂川敏锐地察觉到我身体的颤抖，他心疼地捧起我的脸庞，用指腹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痕，柔声问道：“怎么哭成这样，小哭猫？”

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哽咽：“我在想，我们的爱情虽然没有电影里那么戏剧性，但有时候也让我觉得好累。总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影随形，让人喘不过气来。”

拂川将我搂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温柔地说：“你咋会这么想呀？我是没爱德华那老板排场，可我能把我所有的都给你 —— 满心满眼都是想好好疼你、爱你。在我这儿啊，你比啥都金贵，压根不是‘珍贵’俩字能说清的，你就是我最宝贝的人。”

“可是，为了能好好的在一起，我们得努力跨越现实的障碍，这些真的让我好辛苦，”我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就像电影里，他们跨越阶层相爱，我们也在跨越各种现实的阻碍。我害怕，害怕我们会像很多情侣一样，被生活磨平了爱意，变得面目全非。”

拂川认真地凝视着我的眼睛，语气坚定而深情：“怎么会呢？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真心对你的，我不是早就用血书保证过了吗？你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这份爱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感动地靠回他的肩头，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我也是。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深爱过，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又害怕失去你。这种感觉，真的很矛盾。”

我们就这样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看着屏幕上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在温暖的晨光与电影带来的美好余韵中，渐渐沉入甜蜜的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我先醒了过来。看着身旁熟睡的拂川，他呼吸轻缓而均匀，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我心涌起一股柔情。我悄悄起身，轻手轻脚走进厨房，想为他做一顿暖心的午餐。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还有速冻饺子。便打开煤气，蓝色火苗舔舐着锅底，我将饺子放入锅中，添水，盖上锅盖。水汽升腾，在厨房的空气里氤氲开来，我心里默默祈祷着，不要煮破，一切顺利。

当拂川悠悠转醒，空气中已弥漫着诱人的饺子香气。他坐起身来，看到茶几上几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整齐摆放着，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他揉了揉眼睛：“好香呀，我的老婆会煮饺子了，这应该是爱心早餐吧！”然后他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笑着说：“不对，应该说是午餐了。”

我将盘子端了起来，轻轻晃了晃，避免饺子粘连：“快吃吧，我在家还没煮过饺子呢，先伺候上你了！”

他刚夹起一个饺子，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看这两天张家界涨势特别好。”

我正端着醋碟的手微微一顿，心里咯噔一下，语气低低地说：“我……我把张家界卖了。”

他咬了一口饺子，眉头微微皱起：“嗯…这饺子哪里不对呀，馅儿好像没怎么熟透，你点了几个开呀？”

我期待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

拂川放下筷子，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但尽量控制着情绪：“老婆，煮饺子要记得‘三滚’，开锅后加冷水，反复三次，这样饺子才能熟透，皮也不会破。”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放下醋碟，声音也变得低落：“我……我就一直煮着的呀，哪里知道这么多……”

拂川的眉头立刻皱起，语气里带着股子急脾气的训责：“还有，张家界的事，那天咱不是说好了再观察观察吗？你怎么这么冲动就卖了！” 我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带了些哽咽：“我…… 我就是想帮咱俩减轻点负担……” 拂川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添了些不耐烦：“减轻负担？你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自己做主了！要是赔了，反倒更添负担！炒股不是儿戏，这你还不懂吗？” “我…… 我觉得短期涨幅够了，想落袋为安……”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桌布 —— 明明是想为他好，怎么反倒成了错。 “你觉得？” 拂川的语气突然硬了，眼神也沉下来，“那你当初为啥问我意见？真要卖的时候，倒不跟我吱声了！” 委屈和烦躁像涨潮似的往上涌，我紧咬着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指甲掐得掌心发疼 —— 不想好好的一顿饭闹得更僵。 “我 ——” 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他又夹起个饺子咬了一口，脸色更难看了：“你看这一锅饺子，还怎么吃啊？你不会煮，提前问问我不行吗！”

这句话，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我内心的防线。积压的情绪如山洪般爆发：“我看你睡得正香呢，不想打扰你！我辛辛苦苦给你煮了饺子，你的汤药我也给你热好了，可你倒好，起来就挑毛病！”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颤抖，“股票的事也是，我承认我不够冷静，但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教训我？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把我贬得一无是处！以前的我那么自信，现在被你说得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我现在连找工作都没信心，学英语一直鼓励你，可你呢？只会打击我。我炒股就算再不济，也有好几年经验了，这里的事你明白吗？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看你是没睡醒，闹觉是吧？”

拂川怔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激动。他看着泪流满面的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悔，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他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乔荞，我……我只是太着急了，我不是故意要这样说的……”他伸出手，试图从背后抱住我。

可我已经从委屈变为气愤，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独自坐到客厅角落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任凭拂川怎么道歉都不再回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仿佛凝固，安静得让人窒息。

他试图拉我的衣角，握我的手，但都被我的眼神冷冷地怼了回去，他无奈地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可能再也想不出弥补的法子，便走进了厨房，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药碗。

我闻声转过脸去，看到他站在那里，盯着碗里洒出大半汤药的残局，顺着桌沿淌成一条细线。我的心猛地一跳，手刚撑着沙发扶手要起身过去帮忙！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死寂——拂川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桌上的杯子应声落地，摔得粉碎。剩下的半碗汤药也泼洒一地，碎片飞溅，他的手被锋利的瓷片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缓缓渗出。他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被这一幕彻底惊呆了，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痛得几乎窒息。我紧紧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拼命忍住不让它流下来。我从未见过拂川发这么大的脾气，感到我们之间开始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而且这裂痕正在逐渐扩大，也许，以后再也难以弥合。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心里也万分难受，很想上前安慰，可脚步却像被钉在地上，无法挪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就在这时，我听到拂川喃喃自语：“我已经和你道歉了……可你为什么还要生气？我受不了你那眼神中的指责和蔑视……”

我愣在原地，心中刺痛。突然想起拂川电脑桌上那张他父亲的照片，从那双严肃的目光中，我仿佛看到了拂川从小到大被压抑、被否定的童年，一个渴望被认可、被理解，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的灵魂。

拂川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神却像落回了十岁那年 —— 小时候，他考了 98 分，那道错题明明是他爸教的，可他爸还是埋怨他没做对；帮着磨木匠工具，手划出血了，反倒被骂‘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可现在，他眸子里全是慌 —— 怕我也像他爸那样，用眼神把他的道歉都否定了

我看着他，百感交集：明明是你一直在指责我呀！一时竟无言以对。

或许这爆发，不仅仅是因为我卖了张家界，更是因为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我突然意识到，明明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才是没长大的那一个，可实际上内心住着小孩的却是自己。是我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理解他，才导致我们的关系变成这样。我没有体谅到他内心深处的脆弱和敏感，也忽略了他对我的爱有多深沉浓烈。

当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突然电话响起，拂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隐约还有些颤抖：“乔荞，我真的很怕失去你……你能不能别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

我沉默了几秒，反问道：“那你能不能以后别再用那种态度凶我？”

“我答应你！”拂川立刻回答，声音却突然变调，带着一丝哀求，“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凡事咱俩都好好商量，别再自己做决定……否则……我真的失去控制……”

我的心猛地一沉，握着电话的手开始发冷。他的话，听起来像道歉，又像是一种变相的威胁。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冷声问道：“所以你道歉，是因为怕我离开，还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电话那头，拂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

良久，他才低声说：“……因为……因为我爱你……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好吗？我真的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请你……我不能没有你……相信我好不好？”

那些话语，像一把把尖刀，刺痛着我的心。我知道拂川爱我，只是他的爱太沉重，太压抑，太让我窒息。可此刻我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他的哭诉让我无所适从。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语气变得异常冷漠：“也许吧。”

拂川撕心裂肺的哭声透过听筒传来。我感觉自己的心也在碎裂，却无力阻止。最终，我艰难地吐出一句“sorry”，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泪水夺眶而出，我抱着膝盖，无力地蜷缩在地垫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狠心，竟说出这样伤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