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来取老夫的命。”

阿壮大笑两声，狰狞面皮上浑浊的黑眸陡然变成血红色，魔气从他身上溢出，强大魔气压抑着整个天地，绞杀了空中洋洋洒洒的雨丝。

他目光嗜血，心中因那黑色阴影不知名的妖而产生的恐惧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因一只被人驯服的妖，当然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威胁。

世间不乏善幻术的妖，故捉妖师才会佩戴各种装有解幻草的香囊来防幻境，想必刚才那一幕只不过会幻术的小妖的唬人之招。

他上下打量了浑身气质过于温和无害的少年一眼，道：“身为捉妖师既然敢豢养妖物，可见你也不是个省心的家伙，表里不一的人老夫见多了，怎么会栽在你这个小儿的手里！”

伸出还未被雨冲净的血手，魔气滔滔若翻江倒海的海浪倾轧而来。

轰然一声压过惊雷乱了雨势，直直撞向撑着伞的少年。

顷刻间，魔气如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轻松吞噬了少年，连根发丝都窥不见。

阿壮于虚空中进了几步，边走边摇头，假模假样叹惋：“可惜了，本来想着你扶了我，我要饶你一命的。”

“但偏偏，你们年轻人，总是不知死……”

话突然哽住，他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慢慢转动的犹如漩涡一般，将所有魔气吞食殆尽的油纸伞。

少年姿态优雅转着伞，翠色发带上的玉石相碰，发出清脆若清泉击石的悦耳声。

直到最后一丝魔气消失，他才掀眸，额角发丝随热风散开，发丝拂过他眼尾那刻，他的霁青色瞳仁被染成血红色。

“你……你也是魔？”

阿壮震惊，眼神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是魔！你竟然是魔？”

不怪他太惊讶，因为堕化成魔的捉妖师都逃不过嗜血二字，即使普通人察觉不到，但堕魔多年的他竟然也看走了眼。

奚欲苏缓慢上前一步，他盯着面色大惊的阿壮，倏然弯起了唇角，近乎谈笑风生道：“魔还是人？重要吗？”

阿壮刚刚脸上的自信已经全然消失，重要吗？当然重要！

既然面前这个少年能伪装到他察觉不到，且能瞒过封天殿的眼当了这般久的捉妖师，他的实力定不次于自己。

此等人才，却不在长生宫麾下，实是可惜，若能拉拢他。

思及此，他散了浑身魔气，笑了笑：“老夫刚刚只是和小兄弟开个玩笑，不知小兄弟为何要杀老夫，若是误会，可以解决的嘛。”

“为什么呢？”

奚欲苏看向他，血红双眸流露出残忍的森寒和戾气，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能捏死面前人。

但他生生按捺住杀意，只歪头笑了笑，有种温和的悚然感：“为什么呢？”

阿壮不觉退后两步，后又觉自己动作可笑，竟然被他吓到了，便又走近些许，道：“难道是因为我要伤你的朋友？”

这话说出来他都想嗤笑，魔惯无情，只有贪婪、抢夺弑杀之欲。

入魔这个过程会慢慢剥夺人的七情六欲，人会一步步，宛如温水煮青蛙般慢慢失去感情，直至完全堕魔，就会没了任何感情。

所以他哪来的朋友。

果然，少年摇了摇头，道：“错了。”

“那是什么？”阿壮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他在长生宫的地位也算位高权重，如今对这个小子低下头，早已内心不满。

奚欲苏轻笑，眨眼功夫，便有一股赤黑魔气撕裂空间，变幻成狰狞蟒头咬在阿壮的肩。

“咯嘣”一声，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间，断臂已经被扔在空中，赤黑火焰眨眼间将断臂烧为灰烬。

阿壮惨叫，捂住渗血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你想死吗？”

话语刚落，倏然一声“啷当”环佩相击声，一道莹白亮堂的灵气出现在半空。

少年抬起头，微微眯眸，血红色瞳孔显出一分玩味。

“悬赏令！”阿壮失声叫了出来，他自然认得这东西。消息明明隐藏得这么严密，鸾鸟也受了伤，怎么可能让封天殿得到消息。

除非——

“忤震！”他嘶吼一声，魔气围身，浑浊的眸子染上血色，无法压制的嗜血暴戾气息从他身上倾泻而出。

少年只微微一笑，还未动手，伞上蜿蜒的黑色阴影滑落下来，与此同时，他一尺之外的地方雨丝凝固，黑暗中无声地张开一张裂缝。

熟悉的威压感铺面而来，仿佛天然克制他一般，阿壮打颤跪下，浑身动不了一丝一毫，迷茫和恐惧交加地望着那裂缝。

“那里面究竟是何物？”冷汗涔涔，他问出声。

没等到回答，胳膊又“咯嘣”一声，他跪下地上，失去双臂，伤处血如瀑浇在地上，染红了青石板上的雨水。

魔气溢散开，他喘着粗气，抬头目光模糊地看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