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暖气总是开得太足。
我裹着刚偷来的许江川的白大褂,蜷在实验室的转椅上小憩。窗外又飘起了雪,玻璃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将远处的灯光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许江川站在实验仪器前,顶灯的冷光落在他身上,白大褂的衣摆随着动作轻微晃动,像某种鸟类的羽翼。他工作时总是这样,安静、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我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安静,很美好。
好吧,认真的男人确实很帅。
“许老师。”我打了个哈欠,“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在私奔?”
机器运转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许江川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说什么?”
“你看啊,”我掰着手指数,“我放弃了南方的工作,你收留了我,现在我们共处一室……”
“这是实验室。”他打断我,"而且现在是工作时间。”
“可现在是半夜。”我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加班没有加班费吗?”
许江川没理我,低头继续调整仪器参数。但他的耳尖又红了,从我这个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真可爱。
我蹑手蹑脚地凑过去,伸手戳了戳他的耳垂:“许老师,你耳朵好红。”
他的动作顿住了。
实验室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通风系统轻微的嗡鸣。
“奚夕。”他声音很轻,“你是不是觉得……”
“觉得什么?”我眨了眨眼。
他忽然伸手扣住我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我动弹不得。我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木质香。
“觉得我不会生气?”他低声问。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许江川的指尖很凉,像是窗外飘着的雪。他的拇指在我腕骨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个轻轻的动作让我的呼吸瞬间乱了节奏。实验室的灯光在他镜片上投下冷色的反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老师,你是在生我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他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我看着他抿紧的唇,如果说平时的许江川像编写的程序,那么现在设定好的程序正在崩坏。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扣着我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摘掉了他的眼镜。
我想看他的眼睛。
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很安静。我听见机器运转的轰鸣声,听见窗外积雪压断树枝的脆响,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知道啊。”我把他的眼镜折好,别在自己领口,“我在追你。”
话没说完,他突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扑在我唇边——却在最后一厘米停住了。
这个未完成的吻比真正的亲吻更让人颤栗。
他的气息带着咖啡的苦涩,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实验室的灯光太亮,把他眼底那抹动摇照得无处遁形。
“对不起。”我说。
他猛地转身:“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玻璃映出我们破碎的倒影——两个靠得极近却始终没有相连的影子。许江川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像是要把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按回去。
“二十九岁。”他突然说,“比你大五岁,被赶出家门,有抑郁症服药史。”每个字都像刀刻在冰面上,“现在,还觉得好玩吗?”
我伸手想碰他的衣袖,却被他躲开。
他看着我慌乱的表情,突然笑了。那是个很浅的笑容,看着却让人内心酸涩。
“现在知道怕了?”他拇指擦过自己的嘴角,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温度,“很恶心,不是吗?”
窗外,雪落无声。